『清朗夜』
休灵从郊外逃回市内，以前的手机还沈裴庄手里，不知道查到什么地步.
休灵的身份是死是活.和沈裴庄抢时间，顺着记忆摸上楼，凌晨，敲响始作俑者的门"饼哥"
向秋水套着黑色背心开门，门口柜子上挂着熨平整的警服，卧室只亮着架灯，坐回椅子，塞进休灵手中一包饼干"巧克力苏打味的"倒进椅背，也拎起刚开封的半包
休灵摆出两只铁罐"樱桃罐头！"向秋水兴奋坐起，摆弄手中的罐头，整整两公升.
提把椅子倒放桌沿，跨腿坐下.手拨弄桌上的文件"你也在查冰瘾的案子？不是半年多了吗？"向秋水"嗯"了一声，塞进嘴里一块饼干，咯吱咯吱嚼着.
休灵快速扫过文件，只是尸检报告，"冰瘾"的身份暂时归入苍局
"苍局的？"（替苍局查的？）
"昨天下午郊区一起特大爆炸案，上峰怀疑冰瘾复现，要求并案调查"
"所以，半年前名单交换事件根本没有曝光"
"对啊，那你怎么知道，尸检报告也没讲述案情啊"向秋水怀疑着却不抬眼，继续往嘴里塞着饼干
"业内消息灵通嘛"
"灵通？灵通你消失小半年？"向秋水扶桌站起
"我说我失忆了你信吗"休灵一脸无奈
"信"向秋水坐回板凳，休灵扶额松一口气，"个鬼！"
"对了，哥，你知道清朗吗？"
"轮场风朗组组长，听说交换名单时他拿的名单，十三查收尸时，名单，通讯器不翼而飞了……"休灵兜里的通讯器原来是"冰瘾"的，早知道该先破译了通讯器，窃听器埙坏，通讯器自动上锁
等等，窃听器？暗自接头还要保留证据？
"所以锤我的黑衣人是为了回收窃听器！"休灵想着
还是不对，窃听器倒底用来干什么？留存证据？或是，监控！
那黑衣人也只是一枚棋子了，死的"冰瘾"也只是一枚弃子
想到这儿，休灵摸着下巴感叹冰瘾先生的神奇.
"想什么呢"被一个响指扯回现实，一包饼干即将见底，向秋水起身倒水.
"想到小时候了"
向秋水十七岁，休灵十岁时，店铺流行蛋糕上加樱桃，向秋水不爱奶油，不爱蛋糕，唯独惦记樱桃.休灵给向秋水拿过鲜樱桃，甜，向秋水还是惦记蛋糕上的樱桃.
挑不出时间买，买着饼干解馋，苏打饼干，曲奇，威化，薄脆，上新的饼干一周之内总能出现在向秋水口中，以前要买，现在总有人送.
所有人都知道向秋水爱吃饼干，称其为饼哥，唯独休灵喜欢吃没有樱桃的蛋糕.
谁也不知道，向秋水喜欢吃樱桃是十三岁时，向钧从外面拎回来一个女人，她叫小五，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是他阿爸的孩子.
女人塞给他手里一块蛋糕点缀着一颗樱桃.
小五的嘴唇确实如樱桃一般红润，魅影芳实，结实动人的脸庞永远给人向上温暖的力量，红火圆实的手却写得一笔好字，他阿爸看中的，向秋水也欣赏.无人确晓小五的来历，包括向钧，所有人的艳羡动人，也转化为仇恨，十八岁的雨夜，一声枪响送走了休灵的母亲，向秋水才知道，小五的代号叫做"休".
后来的事件在苍局传的沸沸扬扬却无人敢提，向钧暴毙，风满楼上位，苍局成功洗白，起死回生，风满楼的满城风雨，刮到现在.
向秋水化名程山"顺利"进入警校上学，工作.
"哥，那你怎么干的"
"在苍局当警察……"向秋水靠在床头
"在警局呢？"休灵直起身
"也当警察"向秋水一笑，按下床头灯，窗外霓虹灯洒下斑驳晕影，笼罩休灵面庞，倒回床上.
——
冰瘾的名单交换事件中道崩殂一般，没有丝毫新的线索涌进，干瘪的报告翻了又翻，想起沈裴庄收集的线索"恐怖如斯！"
昨天的爆炸案也扣在冰瘾头上，冰瘾先生无心之失啊.过住的种种案件也掺了水分，冰瘾的名号越炒越响，已经失控了，曾经的冒名顶替轮番上演.
冰瘾先生确实会也应该报复，所谓"私仇"又有多少人在泄愤，血脉喷张，伸张正义，声势浩大加入这场无聊的造神现场，有人传冰瘾死了，冰瘾还活着，此时，冰瘾先生才是真正脱身了.
睨眸垂光，打量向秋水传回来的文件，动用插在轮场的眼线，打印出几份漂亮的履历.
四年前风朗建组，半年前下潜浮冰计划
相较于十年前，毕业前畅想未来，大胆预言，沈裴庄则是一脸沉寂，倒在桌上，扭头睡去，无声的预言偏偏在十年后敲响
在毕业晚会上匆匆告别，扯下沈裴庄胸前的纽扣，把父亲的旧怀表塞入沈裴庄的口袋.
缘分是一个结，解不开，是一场劫，逃不脱.他和沈裴庄的脚步早就杂乱交错，灯光亮起，他们不断攻陷对方的城池，冥冥之中，把对方围进爱恨交织的天罗地网.
十年的念念不往，引来一声爆炸的回响.
如今的"清朗"先生，眉目英俊，风华绝世，衬衫修身挺拔，可休灵的心依旧揪拧着，少年的意气风发，脱俗英气，却成为几天前阴沉凋零的脸，休灵替沈裴庄不值，红了眼眶.
沈裴庄出海，四次遇到海盗没有把他劫下船，刚摸到枪第二天就敢开，枪炸膛，碎片崩进右臂一声不吭，执着砍刀对峙，追着一个人猛砍，砍到刀边卷刃，船终于翻了，沈裴庄才捡回一条命，海风侵灭红肿的双眼，迎风太久依旧会眼含热泪
草帽扣在头上流浪逃亡的六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工厂械斗，多方混战，啤酒砸进沈裴庄的后脑，沈裴庄夺过酒瓶，把砸酒瓶的脖子捅个对穿，啤酒的泡沫溢到后背，伤口崩裂，沈裴庄逃到小诊所，云际挨家挨户搜人，推门进来时，沈裴庄合上衣服，靠在病床上笑脸相迎，下一秒，一个箭步，手术刀已经贴上沈裴庄的脖颈
"别慌，我们谈谈"云际拔开刀，"跟我走吧……"一切和颜悦色被举起的枪打破
"好，我去"果然，那次伤口只留一道淡痕.
杀人从最开始的惊惧，害怕，恐惧，甚至是梦见死去的游魂，双手沾满血，褪不干净.
后来发现消除恐惧，罪恶，自责的最好方法是同仇敌忾，杀人只是方法和时间的合理安排，血腥，暴力成为稳定剂，杀人现场却极具美学，但从不泄露情绪.
"用极致的杀戮献祭死亡"
以至后来杀人倒无奈，颈后、胸口入刀，旋拧出伤口，怎么快怎么来，所以，枪法极好.
某段时间，清朗和风朗行动组被石油商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每次追捕，头目必死无疑，轮场上场，作为合作商跨国合作，市场一半开采石油盖轮场的标.
曾经为了暗杀躲在天井里一个月，后来风朗组拒绝一切XX地区的潜伏工作.
国际任务由风朗组的外围干员执行，沈裴庄负责盯场，一个微不足道的失误足以让所有人丧命，反水者未及沈裴庄手中，就被内部"感化"，身强力壮的左膀右臂只是工作，静伏下的风朗，才不会被任何风吹草动惊动.
"告别风，驱逐风，成为风."
化形无影，化迹无踪.池中鱼，井底蛙.
强悍的战绩曾伴着风朗组一夜成名，第二夜冰瘾横空出世.
半年前，沈裴庄是仅次于冰瘾的工作员.
休灵的手不住颤抖，靠近阳台，从烟盒取出一支烟，手搭在栏杆上，城市的火空永夜，天空永寂，吸一口烟吞下，于是预言人心的虚伪.
虚伪成真.
一个人的虚拟是假，一千人的虚拟是谣言，一万人的虚拟是传说，人群的虚拟是真相.
那就让真相永藏地底.此夜风朗月明.
『小人冷』
沈裴庄从郊区出来后，直奔轮场
"冰瘾复现了"云际问道
"是，我知道，至于真伪，还在查"沈裴庄恭敬抬眼，将咖啡推上桌
"不用拘谨，半年前上报冰瘾已死，这次，有何看法"云际搅动几下咖啡，放回桌上，置之不理
"冰瘾早就是个空壳了……"
沈裴庄不记得是怎么出来的了，只是注视着满街空魂，和一句一句贯耳的详问.
从展柜取下一罐冰，付款.
含着一口冰站在桥边，水流倾泻，残阳浴血，冰块迅速降下掌心的温度，挂着一滩水.
中年胖子走到桥边打量水的深度，下一秒翻过栏杆，砸入水中.
沈裴庄惊诧水花巨大，声响如雷.喉舌滚烫，吐掉半化的冰，又塞进一块，笑着躲进人群.
回想起离开前联系图上多余的名字"向秋水"
接通电话"青程，帮我查个人"
"名字"青程断断续续敲击键盘
"向秋水"
青程默念，程山警官接热水闻声抬头若无其事走开
青程尽收眼底"找到了，资料一会儿发你"
程山，淮安市民警，五年前入职.
"向钧，代号神父，苍局前任总领，据说第一个儿子出走了……"
"那休灵……？"沈裴庄不敢再猜，怪不得休灵一言不发.
挂断电话，在陈行家凑合一晚.
"程山警官，他帮我找到的电瓶车……"陈行一边往事重提一边写覆算报告.
冰瘾的身份蹊跷，完全不像个人做空的行径"而且我总感觉，这里有别人的放任"
沈裴庄又翻起关系图，一个个死去的名字反复回映.
当晚，"桥边死了一个胖子，毒品致幻，又开始传冰瘾是贩毒的了，混蛋的人群"陈行泛笑，沈裴庄则一脸苦涩悲悯"我盯着他下水的"
眼底泛起疯狂的计划，匿名发送一份名单.
在向秋水家楼下蹲了一周，白天出勤，晚上加完班回家，严谨的考勤把握时间
盯着向秋水家走出人，天色渐暗，解门而入
四下无人，直奔卧室，横出一把刀，转身欲逃"沈裴庄！"一句话将他拦下转身呆怔
强压心跳"向秋水"原来一周里出门的不止一个人.
"真是让我好找，恭候多时了"向秋水依旧一声黑色背心，沈裴庄则一袭青黑色卫衣，黑色压舌帽
沈裴庄看见夹缝中的"冰"字"你是冰瘾？"
一语中的
"不，另有其人"向秋水按下枪
"名单你发的？"
"什么名单？"沈裴庄装傻，向秋水也装，不住点头，眼神一片欣赏
"阿休的演技没你好"向秋水不忍发叹
"谁？"一演到底的落寞
"总之不是我"
"休灵人呢？"终于忍不住举刀发问
"他不乖，不知道"向秋水丢出一枚空弹壳沈裴庄皱眉不解
"他要是乖啊，就活不到现在，你要是信他乖，你也活不到现在"
沈裴庄扬眉回笑"不愧是程山，让伥鬼来这儿，准黄摊子"
"他比你贫"几百米外，枪响了"好了，该走了吧，沈裴庄"名字一硬，向秋水终于原形毕露"该信了，冰瘾另有其人"向秋水朝沈裴庄胸口一拍，耳边附语"让你，空手而归了"沈裴庄正欲振刀飞腕，手机振动，
"轮场的一个兄弟死了，苍局的人干的？"
向秋水仰头痴笑，沈裴庄笑容转瞬即逝
"别笑了，换个消息吧，五十万，只要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
第二天，苍局和轮场加快调查力度.
沈裴庄和向秋水各自撰写任务回执
回执
任务完成，有内鬼，勿应.
几份混乱的死者名单敲的警铃大振，特意调换几个名字，内应倒戈，外围背叛，人人自危，名单上特意加上"向秋水""沈裴庄"
无数人落马坠水，沈裴庄明白：人人自危时，众人构不上威胁.
局势不利，就掀翻这座船.
向秋水也明白：所谓清者自清，是脏水还未泼到身上，没捂住嘴，才是百口莫辩，猜忌是最锋利的剑，捅错了才赔一句"宁肯错东，绝不放过"的决绝.
相视一笑，在城市另一端，致敬无名的操盘手.
风际的电话又催进来，苍局自顾不暇，自身难保，一切又坠回多年前风雨飘摇的夜：
小五的警察卧底身份被发现，向钧举枪，毫不手软，身旁的休灵十分平静，摸着脸上的血细细端详，向钧笑了，休灵也笑了.
"你以后就叫休灵吧"母亲卧底的代号，疯颠的神父留下一个伥鬼.
深切怀软才是底色，阴沟里飞出的怪咖，少年时，风满楼上位，送葬时一滴泪没掉，垂头默礼，风满楼面前楚楚可怜，含泪不语，呼吸震颤，自愿不干涉公司，后撤倾身恭恭敬敬递上"二叔"
向秋水呢？已经被发配警校，只是后悔未多看几眼，休灵无感，继续低头磨着他的刀.
风雨朝圣，浇灌少年的心魂，轻狂肆意生长.金钱，道义，亲仇，爱恨，字字分明，句句刀割.
所以休灵，擅长用刀.
小人只仇血意江湖，君子冷刃借刀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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