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昂在晨曦王国的第三天，被安排参观皇家图书馆。

与其说是参观，不如说是监视。伊莎贝拉派了两个侍女寸步不离地跟着，美其名曰“引路”，实则目光总在他翻看的书籍上打转。艾拉远远看着，心里有些发闷——他毕竟是暗影王国的王子，在这里终究是外人。

“公主，在看什么？”塞缪尔不知何时站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图书馆的方向，“担心你的未婚夫？”

艾拉瞪了他一眼：“别乱说。”

“我可没乱说，”塞缪尔笑着弹了弹她的额头，“昨天晚宴上，某人看里昂王子的眼神，就像松鼠盯着松果。”

“哥！”艾拉的脸红了，转身想走，却被塞缪尔拉住。

“好了不逗你了，”他的表情正经起来，“里昂王子不简单。我让人查过，他三年前就开始暗中调查暗影王国的黑魔法交易，和他叔父瓦伦丁的关系很僵。”

艾拉愣住了：“黑魔法交易？”

“嗯，”塞缪尔压低声音，“据说和边境几起村民失踪案有关。这次他来晨曦，恐怕不只是为了订婚。”

艾拉的心沉了下去。她想起那张写着“小心真言镜”的纸条，想起里昂昨晚凝重的脸色。原来他背负的，比她想象的更多。

这时，图书馆的门开了。里昂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本封面磨损的古籍，那两个侍女跟在后面，脸色不太好看。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艾拉身上，微微颔首。

艾拉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图书馆里有你想看的书？”她问，故意提高了声音，好让侍女听到。

“找到了一本关于植物魔法的书，”里昂晃了晃手里的古籍，语气自然，“里面提到了禁忌森林的记忆之泉，说能映照出人的过去。”

艾拉心里一动。记忆之泉？是梅林守护的那处泉水吗？

“听起来很有趣，”她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也想看看，可惜最近一直没时间去森林。”

“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去，”里昂看着她的眼睛，语速很慢，“毕竟，我们需要多了解彼此，不是吗？”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想说什么，却被塞缪尔打断：“王子殿下说得是，订婚之前确实该多相处。我这就去跟父王说，让你们明天去森林散心。”

侍女们没了反对的理由，只能悻悻地退下。

里昂看着塞缪尔离开的背影，对艾拉低声说：“你哥哥很聪明。”

“他只是不想我被欺负。”艾拉笑了笑，“那本古籍……”

“是假的，”里昂翻开书页，里面全是空白，“我只是想找个借口摆脱她们。不过，记忆之泉是真的。”他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我需要去那里，莫迪凯的魔法追踪到了森林边缘，只有记忆之泉能屏蔽他的感知。”

艾拉明白了。他是想借去森林的机会，摆脱眼线，查黑魔法的线索。

“我会想办法让梅林配合你。”她说。

第二天一早，两人带着格蕾琴和芬恩，坐着马车往禁忌森林去。一路上，里昂都在翻看那本空白古籍，艾拉则假装在看风景，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引开格蕾琴和芬恩。

进了森林，里昂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一棵古树说：“书上说这里有会发光的苔藓，我们分开找找？”

“好啊，”艾拉立刻会意，“格蕾琴，你跟我去东边，芬恩，你跟王子殿下去西边，半小时后在这里汇合。”

格蕾琴和芬恩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照做了。

等人走远，里昂立刻拉着艾拉往记忆之泉的方向跑。“莫迪凯的人可能在附近，我们得快点。”他说。

两人在林间穿梭，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们身上，像跳跃的金斑。艾拉跑得有点喘，里昂放慢了脚步，自然地牵住她的手。他的手掌很大，带着薄茧，握得很紧，却很稳。

艾拉的心跳漏了一拍，却没挣脱。

跑了大约一刻钟，他们来到了记忆之泉边。泉水比艾拉想象的更清澈，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天空和树木。梅林坐在泉边的石头上，闭着眼睛，像睡着了。

“梅林大师。”里昂轻声呼唤。

梅林睁开眼，看到他们就笑了：“我就知道你们会来。里昂王子，你的麻烦不小啊，莫迪凯的黑魔法都快缠上你了。”

“您能帮我屏蔽他的追踪吗？”

“可以，但需要你们的一点东西。”梅林指了指泉水，“记忆之泉能吸收魔法，但需要映照出你们最深刻的记忆作为‘钥匙’。”

里昂和艾对视一眼。最深刻的记忆？

“我先来。”里昂走到泉边，蹲下身，伸手触碰泉水。

水面立刻泛起涟漪，映出模糊的画面——一个小男孩跪在训练场上，背上背着沉重的铁块，一个高大的男人拿着鞭子，冷冷地说：“夜刃家族的继承人，不能有眼泪。”男孩咬着牙，汗水滴在地上，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是里昂的童年。艾拉看着画面里那个倔强的小男孩，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原来他的冷漠，是被这样训练出来的。

里昂收回手，脸色有些苍白。“该你了。”他对艾拉说。

艾拉深吸一口气，将手伸进泉水里。

水面映出的，是她八岁那年的场景。母亲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却还在教她辨认草药：“艾拉你看，这个是止血草，以后在森林里受伤了，就找它……”画面突然晃动，母亲的手垂了下去，伊莎贝拉站在门口，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安安！”里昂抓住她的手腕，将她从回忆里拉出来。

艾拉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止不住地发抖。“我一直怀疑……母亲的死不是意外。”她哽咽着说。

里昂没说话，只是用袖子帮她擦眼泪。他的动作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梅林叹了口气：“好了，钥匙拿到了。莫迪凯暂时找不到你们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透明的水晶，“这个给你，里昂王子，能帮你看穿低级的幻术，比如那个真言镜。”

里昂接过水晶，道谢后，对艾拉说：“我们该回去了，不然他们会起疑。”

往回走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但有些东西，已经在彼此心里悄悄改变。艾拉知道了他冷漠背后的伤痛，他也看到了她笑容下的脆弱。

快到汇合点时，里昂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艾拉。是一片压干的浅蓝色花瓣，正是她那天掉在森林里的那片。

“还给你。”他说。

艾拉接过花瓣，指尖碰到他的皮肤，暖暖的。“谢谢。”

“艾拉，”里昂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不管你母亲的事和谁有关，我都会帮你查清楚。”

艾拉愣住了，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没有了之前的漠然，只有真诚的暖意，像记忆之泉的光，温柔地包裹着她。

她突然觉得，这场始于政治交易的联姻，或许真的能开出不一样的花。

远处传来格蕾琴和芬恩的呼唤声，两人相视一笑，快步往回走。阳光穿过树叶，在他们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紧紧依偎在一起，像从未分开过。

记忆之泉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