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被揉碎的银箔,洒在禁忌森林边缘的废弃瞭望塔上。艾拉攥着格蕾琴塞给她的羊皮纸,指尖因用力泛白——纸上是侍女用暗号画的“幻术破绽图”:莫迪凯的黑魔法在月光下会浮现蛛网般的暗纹,而她那日“看见”的里昂烧村场景,背景里的树影纹丝不动,根本不符合真实火焰的动态。
“吱呀”一声,塔顶的木门被推开。里昂的身影逆着月光站在门口,玄色斗篷上还沾着晨露,显然是刚从暗影王国的禁卫眼皮底下溜出来。他没戴往常那副拒人千里的银质面具,下颌线绷得很紧,眼底有未消的红血丝——芬恩查到的消息更糟:瓦伦丁不仅在散播谣言,还偷偷调换了两国交换的和平信物,准备栽赃晨曦王国“蓄意挑衅”。
“你果然会来。”艾拉先开了口,声音比预想中镇定。她将羊皮纸摊在落满灰尘的石桌上,“格蕾琴说,黑魔法造不出真正的‘风’。”
里昂的目光扫过图纸,指尖在“不动的树影”上顿了顿。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碎裂的黑曜石,是芬恩从瓦伦丁书房偷出来的:“这是暗影家族的守护石,被莫迪凯用黑魔法侵蚀过,里面封存着他施咒时的低语。”他抬手点亮石桌旁的火把,火光映得黑曜石碎片泛起诡异的紫光,细碎的咒音钻出来——“让晨曦的小公主看见地狱……让暗影的继承人相信背叛……”
艾拉猛地攥紧裙摆。她想起那日在王宫露台,看到的“里昂”举着火把狂笑,火焰舔舐着村民的茅草屋,孩童的哭声像针一样扎进耳朵。原来那不是真的,可那份恐惧如此鲜活,让她几乎要相信两国之间只剩下仇恨。
“我父亲……”里昂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年轻时在边境打了三年仗,腿上中过晨曦的箭。他总说,和平是给懦夫的谎言。”他低头看着黑曜石,“我曾以为他是对的,直到在森林里……”
直到在森林里,他为了救她,徒手掰开了怪兽的獠牙;直到她蹲在他身边,用捣碎的蓟草为他包扎,指尖触到他手臂上因常年握剑而磨出的厚茧,轻声说“这草药有点疼,忍忍”。那些瞬间,比任何政治条约都更清晰地告诉他们,对方不是“敌国的符号”,只是个会痛、会累的人。
“梅林的水晶镜。”艾拉忽然抬头,“他说那面镜子能照出被魔法掩盖的真相。我们得再去一次禁忌森林。”
里昂点头,将黑曜石揣回怀里。火把的光在他眼中跳动,映出一点不同于往日冷峻的东西。“我去引开森林外围的守卫,”他说,“你从西侧的溪流绕进去,那里有棵老橡树,我在树下等你。”
艾拉应了声,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个东西丢给他。是颗用银线串起的向日葵种子,晨曦王国的国花种子。“这是我母亲留下的,”她说,“她说向日葵就算长在石缝里,也会朝着光的方向。”
里昂接住种子,指尖触到银线的凉意,忽然笑了笑。那是艾拉第一次见他笑,不像贵族宴会上的敷衍假笑,是从眼角眉梢漾开的、带着点生涩的笑意。“暗影的夜鸢尾,在月光下会发光。”他说,“下次……带你去看。”
夜风穿过瞭望塔的破窗,吹得火把噼啪作响。远处传来禁卫巡逻的马蹄声,两人默契地熄灭火把,各自隐入夜色。艾拉跑向溪流的方向,手心还残留着刚才攥种子时留下的温度。她不知道前路有多少陷阱,不知道瓦伦丁的阴谋会如何升级,但此刻,她比任何时候都更确定——有些东西,比家族仇恨、比政治立场更重要。
就像森林里共同躲过的怪兽,就像此刻揣在对方怀里的、来自敌国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