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台的铁门开始有了规律的吱呀声。
林砚发现自己越来越频繁地往天台跑。不#再是深夜躲清静,有时是午后画稿卡壳,有时是傍晚夕阳斜斜切过窗台,他总会下意识地抓起速写本,踩着楼梯向上走。
陈野的出现则带着时间的惯性。傍晚六点半,当楼下传来电动车刹车的轻响,过不了五分钟,天台上就会响起他轻快的脚步声,有时还带着冰镇汽水的凉意。
“又卡壳了?”这天下午,林砚对着空白画纸发呆,陈野的声音从铁门后传来。他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两瓶汽水在里面撞出轻响,“刚路过便利店,冰镇的,透心凉。”
林砚抬起头,看见陈野穿着干净的T恤,大概是刚换过衣服,头发还带着潮气。他把其中一瓶橘子味的汽水放在林砚手边,瓶身的水珠渗进画纸边缘,晕开一小圈湿痕。
“谢了。”林砚拧开瓶盖,气泡“嘶”地涌上来,带着甜津津的凉意滑进喉咙。他确实卡了很久,甲方要一组“城市温暖”主题的插画,他画了无数盏路灯、便利店的暖光,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陈野靠着矮墙坐下,仰头灌了大半瓶汽水,喉结滚动的弧度在夕阳下很清晰。“看你愁眉苦脸的,画啥呢?”他凑过来看了一眼,“又是风景?”
“嗯,甲方要温暖的感觉。”林砚笔尖在纸上无意识地划着,“但总画不出那个劲儿。”
陈野想了想,指了指远处的居民楼:“你看三楼那家,阳台总摆着两盆月季,每天早上老太太都会浇水。还有巷口修鞋摊,老板总给排队的人递板凳。”他笑了笑,“这些算不算温暖?”
林砚愣住了。他画过无数次城市的轮廓,却从没注意过这些细碎的角落。夕阳落在陈野的侧脸,他说话时眼角的纹路里盛着光,比他画过的任何光源都鲜活。
“或许吧。”林砚低下头,笔尖动了起来,不再画空荡的街道,而是快速勾勒出一个仰头喝汽水的侧影,嘴角带着没散去的笑意。
陈野没注意他的动作,自顾自地说着今天遇到的事:“中午送一个蛋糕到写字楼,电梯坏了,我爬了十八楼,结果顾客说超时要投诉,差点没吵起来。”他啧了一声,“后来想想算了,赚钱嘛,哪有不委屈的。”
林砚的笔尖顿了顿,抬头看见他袖口磨破的地方,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布料。他没说话,只是在画纸上添了一笔,给那个侧影的袖口画了个小小的补丁。
“对了,”陈野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刚才送单,顾客多给的,橘子味,跟汽水配套。”
糖纸在阳光下闪着亮,林砚接过来,指尖碰到他的掌心,比上次更暖一些。
之后的日子,天台成了他们无声的约定。林砚画累了,会留一张随手画的小速写在墙角——有时是笑着的太阳,有时是歪歪扭扭的电动车。陈野看到了,下次来就会带点小东西:一颗糖、一袋刚出炉的包子,或是冰镇的汽水。
林砚发现陈野总在傍晚接一个电话,语气放得很软,说“奶奶放心,钱快凑够了”“我吃着呢,没饿着”。挂了电话,他会对着远处的天际线抽根烟,背影在暮色里显得格外单薄。
而陈野也注意到,林砚的床头总摆着一个药盒,标签上写着助眠的药。有时深夜路过天台,会看见他独自坐在那里,背影融在月光里,像随时会被风吹散。
这天晚上,林砚又在天台待到很晚,画纸上是陈野说的那家摆着月季的阳台。陈野加班晚归,路过时探头看了一眼:“还没睡?”
“快好了。”林砚把画纸撕下来,递给他,“送你的。”
画上是天台的角落,一个骑手模样的人正对着夕阳笑,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生活有点甜。”
陈野愣了愣,接过画纸的手有些抖。路灯的光落在纸上,也落在他突然红了的眼眶里。
“谢了。”他声音有点哑,把画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明天……还来吗?我带包子。”
“好。”林砚看着他跑下楼的背影,手里还攥着那颗没拆的橘子糖,甜味从指尖悄悄漫上来。
晚风穿过天台,带着夏末的余温,吹起画纸上未干的墨迹,也吹动了两颗正在悄悄靠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