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刚蒙蒙亮时，欧霸就醒了。窗外的雪停了，晨光透过钢条缝隙漏进来，在地毯上投下几道细长的光带，正好落在普莱斯常坐的那张单人沙发上——此刻空着，只有茶几上那杯没喝完的碧螺春还温着。

他悄无声息地坐起身，羊绒毯滑落在腰侧。这些天普莱斯总在天亮后离开，说是去处理公务，却会在出门前把早餐放在床头柜上，温温的，刚好能入口。

今天的早餐是蒸饺，还冒着热气，旁边放着一小碟醋。是他以前在雷家时，厨房张妈最擅长做的那种，皮薄馅足，咬开时会淌出鲜美的汤汁。

欧霸盯着那盘蒸饺，喉结滚了滚，却没动。他想起昨天普莱斯低声念书的样子，心里那点刚松动的地方又瞬间绷紧——不能心软。这人是囚禁他的混蛋，是把他锁在笼子里的猎人，他要是松了口，就真成了任人摆布的笼中鸟了。

他重新躺下，扯过羊绒毯蒙住头，故意把呼吸放缓，装作还没醒的样子。耳朵却支棱着，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果然没过多久，门锁“咔哒”响了一声。普莱斯的脚步声很轻，停在床边时，欧霸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带着点若有似无的温度。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然后是轻微的响动——大概是普莱斯在看那盘没动的蒸饺。欧霸的心提了起来，捏着毯子的指尖微微用力。

“何必装睡？”普莱斯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点低笑，打破了房间的寂静，“演的那么假。”

欧霸的身体僵了下，没应声，只是把毯子往头上拉了拉，假装没听见。

普莱斯却没打算放过他。床沿微微下沉了些，应该是他坐了下来。紧接着，羊绒毯被轻轻掀开了一角，晨光顺着缝隙照进来，落在欧霸的脸上。

他不得不睁开眼，正好对上普莱斯冰蓝色的眸子。对方的眼里没什么怒意，反而带着点促狭的笑意，像抓住了偷藏糖果的小孩。

“醒了？”普莱斯挑眉，指尖碰了碰他的脸颊，“昨晚看书看到后半夜，现在倒赖床。”

欧霸猛地别开脸，躲开他的触碰，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硬邦邦的：“要你管。”

“我不管谁管？”普莱斯理所当然地接话，伸手把那盘蒸饺端到床边，“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张妈今早特意让人送来的，说你以前总爱蘸两滴醋。”

欧霸的心又是一沉。连张妈的习惯都打听好了，普莱斯到底在他身上花了多少心思？

“不吃。”他别着脸，语气坚决。

普莱斯没逼他，只是把小碟醋递到他面前，声音放软了些：“就吃一个？嗯？”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哄劝，像在对闹别扭的小孩。

欧霸没忍住，偷偷抬眼瞪他。却见普莱斯正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睛里映着晨光，亮得惊人，嘴角还勾着浅淡的笑意——那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样子，温和得几乎让他恍惚。

喉咙突然有点发紧。他别开眼，却在普莱斯准备收回手时，鬼使神差地开口：“……醋放多了。”

普莱斯愣了下，随即笑了起来。那笑声很轻，却像羽毛似的，轻轻拂过欧霸的心尖。“我再去拿碟新的。”他说着站起身，脚步轻快地往门外走。

欧霸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那盘还冒着热气的蒸饺，最终还是没忍住，拿起一个，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

鲜美的汤汁在舌尖散开，还是记忆里的味道。他默默地吃着，没注意到门外的普莱斯并没有立刻离开，只是靠在墙上，听着屋里传来的轻微咀嚼声，冰蓝色的眸子里，漫开了比晨光更暖的笑意。

笼中的鸟或许还没学会歌唱，但至少，愿意尝一尝他递过去的食物了。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