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B市的雨又缠缠绵绵下了起来，叶希的私人公寓里没开主灯，只留了盏吧台前的小灯，暖黄的光打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她周身的冷意。她指尖夹着支烟，没点燃，就那么无意识地摩挲着烟身，红瞳盯着窗外被雨水打湿的霓虹，眼底蒙着层化不开的雾。

寒月是带着一身雨气进来的。她刚结束F市的一个远程咨询，接到叶希助理的消息说“叶总状态不太好”，就立刻赶了过来。看到叶希这副样子，她没多问，先去浴室拿了条干毛巾，走到叶希身后，轻轻覆在她发顶。

“又淋雨了？”寒月的声音很柔，指尖透过毛巾揉了揉叶希的白发，“说了让你别总开着窗。”

叶希没动，像是没听见。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开口：“普莱斯那边……欧霸跑了。”

寒月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继续帮她擦头发，语气平静：“我知道。雷迦幻刚才发消息说了。”

“他疯了。”叶希突然攥紧了手里的烟，指节泛白，红瞳里闪过丝戾气，“普莱斯那个人，偏执得可怕。欧霸跑了，他一定会把整个A市翻过来，到时候……”她没说完，却住了口——她想到的是普莱斯失控时的样子，像头被触了逆鳞的野兽，而这种失控，很可能会牵连到更多人，包括……寒月。

寒月察觉到她的紧绷，绕到她面前，蹲下身，仰着脸看她。紫眼在暖光下亮得很，像盛着星光：“你在怕？”

叶希别开脸，避开她的视线：“我不怕。”

“你怕。”寒月很笃定，伸手轻轻碰了碰她攥着烟的手指，“你怕普莱斯失控波及到我，怕自己护不住我，对不对？”

叶希的指尖颤了颤，终于转过头，红瞳里情绪翻涌，有焦躁，有不安，还有些她自己都没厘清的恐慌：“我手里沾了那么多东西，寒月，我不是什么好人。普莱斯要是真疯起来，我……”

“你能护住我。”寒月打断她，声音不大，却带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叶希，你从来不是只会用强硬手段的人。你会在扣下雷家药品时偷偷换出急救箱，会在暴雨夜给流浪猫搭窝，会在我随口说喜欢吃馄饨时，特意绕远路去买。”

她拿起叶希手里的烟，放到旁边的烟灰缸里，然后握住她冰凉的手，用自己的掌心焐着：“你只是习惯了用冷硬的外壳保护自己，忘了自己也有温热的地方。就像现在，你会怕我受牵连，这就说明，你的心是热的。”

叶希看着她，看着寒月紫眼里清晰的自己，看着对方眼里没有丝毫畏惧的信任。胸口那颗总被她嫌弃“只会泵血”的心脏，突然跳得快了些，连带着指尖都渐渐暖了起来。

“那天你问我，你和尸体的区别是什么。”寒月又说，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画着圈，“除了温热的心脏，还有……你会为我担心，会怕我受伤害。尸体不会，只有活着的人，只有心里装着人的人，才会这样。”

公寓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叶希反手握紧寒月的手，力道有些大，像是要把这个人牢牢攥在手里。红瞳里的戾气慢慢散去，只剩下柔软的情绪，像被雨水打湿的羽毛，轻轻贴在心上。

“别离开我。”她低声说，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恳求，“寒月，别离开我。”

“不离开。”寒月笑了，眼尾弯出好看的弧度，“我在这里陪着你。等这场雨停了，我们去吃馄饨，你答应过我的，要多加虾皮。”

叶希看着她的笑，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下来。她俯身，把脸埋在寒月颈窝里，闻着对方身上淡淡的洋甘菊香，混合着雨气的清冽，心里某个积了很久的黑暗角落，像是被这温柔的光彻底照亮了。

或许她还是那个手里沾着东西的叶希，或许这个世界依旧复杂又危险。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在，只要能握着这双温热的手，她就有勇气对抗那些黑暗，就有底气相信——自己不是孤单一人。

雨还在下，但心里的那片阴霾，已经被治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