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E市的旧仓库里弥漫着铁锈味，冰刃靠在堆着木箱的墙角，紫灰色的眼睛盯着远处晃动的光影——是苏佟年在调试监控设备，少年蹲在地上，手指在线路板上灵活地跳，黑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侧脸在冷光下显得格外干净。

“还没好？”冰刃的声音很沉，像仓库顶漏下的冷风。他奉命来取普莱斯藏在这的加密文件，苏佟年是临时找来的技术支援——这孩子是地下信息网出了名的“快手”，破解密码比吃饭还快，就是胆子小，刚才见他时还攥着衣角往后躲。

苏佟年手一抖，螺丝刀差点掉地上。他慌忙回头，眼里还蒙着层调试屏幕映出的蓝光：“马、马上就好！冰刃哥，这防火墙是普莱斯亲自设的，有点复杂……”

冰刃没说话，只是往前走了两步。仓库里太暗，他能看见苏佟年后颈的薄汗，顺着白皙的皮肤往下滑，没入衣领时，竟让他指尖莫名紧了紧。

“这里。”苏佟年突然指着屏幕亮起来的代码，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找到突破口了！再给我三分钟！”

他说话时侧脸绷着，睫毛颤得厉害，明明怕得要命，指尖却稳得很。冰刃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被仇家堵在巷口，手里还死死护着个旧硬盘，明明快哭了，却梗着脖子说“数据没备份完就不松手”。

那股又软又犟的劲，像根细针，轻轻扎在他心上。

“滴——”

屏幕突然亮起绿光，加密文件开始自动下载。苏佟年长舒口气，刚要回头说“好了”，仓库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还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响——是普莱斯的人来了。

冰刃猛地拽过苏佟年，把他按在木箱后，自己挡在前面。苏佟年的脸撞在他背上，能闻到冰刃身上淡淡的硝烟味，混着点冷松的气息，竟意外地让人安心。

“冰刃哥……”

“别出声。”冰刃按住他的头，指尖触到少年柔软的发顶，“文件存好了就藏好，我去引开他们。”

苏佟年却攥住了他的衣角，眼里的光很亮：“我跟你一起！我能黑掉他们的通讯器！”

冰刃愣了下，看着少年眼里没了刚才的怯懦，只剩坚定的亮。他没再拒绝，只是把腰间的匕首塞到苏佟年手里：“拿着，自保。”

两人一前一后往仓库后门退，苏佟年的手指在微型键盘上飞快地敲，没几秒就听见外面传来骂声——通讯器果然被干扰了。冰刃趁机踹开后门，拉着苏佟年钻进巷弄。

夜风卷着雨丝扑过来，苏佟年跑得急，不小心崴了脚，“嘶”地吸了口冷气。冰刃立刻蹲下身，二话不说把他背了起来。

“冰刃哥！我能走……”

“别动。”冰刃的声音很沉，却没了刚才的冷硬，“抓紧。”

苏佟年乖乖环住他的脖子，脸颊贴在他的后颈。能感觉到冰刃的体温透过衣服传过来，很暖，连带着刚才的害怕都散了。他小声问：“冰刃哥，你为什么总对我这么好？”

冰刃的脚步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你像我弟。”

他没说的是，他弟当年就是为了护一份重要数据，死在了仇家手里。苏佟年攥着硬盘不肯松手的样子，太像了。

“我没有哥。”苏佟年把脸埋得更深了些，声音软乎乎的，“以后你就是我哥吧？”

冰刃没回答，只是脚步快了些。巷口的车灯亮着，是接应的人。把苏佟年放下时，他看见少年脚踝肿得发红，没多想就蹲下身，脱了自己的外套裹在上面。

“冰刃哥！你会着凉的！”

“没事。”冰刃站起身，推了他一把，“上车。文件我让人取，你先回去。”

苏佟年没动，只是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塞到冰刃手里——是水果硬糖，还带着少年手心的温度。“这个给你。甜的，吃了就不冷了。”

冰刃捏着那颗糖，看着苏佟年钻进车里，直到车灯消失在巷口，才缓缓剥开糖纸。甜腻的橘子味在舌尖散开，驱散了嘴里的铁锈味，连带着心里那点沉了多年的冷，都好像被暖化了些。

他靠在墙上，紫灰色的眼睛望着车开走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糖纸。

或许不止是像弟弟。

或许是在这满是算计和血腥的世界里，终于遇到了点能让他觉得甜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