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A市顶层的露台被改造成了小花园，普莱斯站在花架下，指尖捏着朵刚绽放的红玫瑰——花瓣饱满，色泽艳丽，是他特意让人从荷兰空运来的品种，据说叫“温室恋人”，只能在恒温环境里存活。

欧霸坐在藤椅上，手里捧着本书，目光却没落在书页上，而是盯着普莱斯手里的玫瑰，黑眼睛里带着点冷淡的嘲讽：“普总倒是有闲情逸致，养这种娇气的花。”

普莱斯没回头，只是把玫瑰递到他面前：“好看吗？”

欧霸别开脸，没接：“再好看也是温室里的，离开这里就活不了。”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点自嘲，“就像我。”

普莱斯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在他身边坐下，把玫瑰插进旁边的玻璃花瓶里。透明的花瓶映着红玫瑰，倒真有几分娇弱的美感。“你不是玫瑰。”他突然开口，冰蓝色的眼睛看着欧霸，“你比玫瑰坚韧。”

“坚韧？”欧霸嗤笑一声，合上书扔在茶几上，“被你锁在这，连雾松岭的雪都见不到，这叫坚韧？普莱斯，你别自欺欺人了。你把我留在这，跟养这温室玫瑰没什么区别——都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占有欲。”

普莱斯没反驳，只是拿起水壶，往花盆里浇了点水。水流过土壤，带着点湿润的气息。“雾松岭的雪太冷，会冻坏你。”他声音很轻，“这里虽然像温室，却能让你安稳。”

“安稳？”欧霸猛地站起身，黑眼睛里泛红，“你杀了我全族，毁了我的家，现在跟我说安稳？普莱斯，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

普莱斯也跟着站起来，伸手想碰他的肩膀，却被欧霸躲开。他看着欧霸眼底的恨意，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丝痛楚：“我知道你恨我。但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些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那朵红玫瑰上，“这玫瑰虽然娇气，却也能开出最艳的花。就像你……就算被困在这里，也依旧是你自己。”

欧霸没说话，只是看着那朵玫瑰。花瓣上还沾着水珠，在阳光下闪着光，确实美得惊人。可一想到这美丽需要依赖温室的保护，他心里就堵得慌。

傍晚时，普莱斯去厨房准备晚餐，欧霸独自留在露台。他走到花架下，指尖轻轻碰了碰玫瑰花瓣——很软，却也很脆弱，稍微用力就能捏碎。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在雾松岭，泽川教他认草药时说的话：“最坚韧的植物，往往都长在石缝里，不用人照顾，也能活得很好。”

那时的他，也是那样吧。

“在看什么？”普莱斯端着餐盘走过来，放在藤桌上——是欧霸爱吃的荠菜馄饨，汤里还撒了点葱花。

欧霸没回头，只是问：“你说这玫瑰，要是种在雾松岭，能活吗？”

普莱斯愣了下，随即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玫瑰：“不能。雾松岭的雪太大，会把它冻死。”

“那我呢？”欧霸转头看他，黑眼睛里带着点迷茫，“我要是回雾松岭，能活吗？”

普莱斯的心脏猛地一缩，他伸手，紧紧握住欧霸的手腕：“你不能回去。那里只有痛苦和仇恨，没有你的活路。”

欧霸看着他眼里的紧张，突然笑了：“你怕我回去？怕我再想办法杀你？”

普莱斯没说话，只是握得更紧了。

欧霸没挣开，任由他握着。露台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在脸上很舒服。他看着那朵红玫瑰，突然觉得，或许普莱斯说得对——这里虽然像温室，却也真的能让他安稳。

至少不用再提心吊胆地躲着追杀，不用再为了生存而挣扎。

“馄饨要凉了。”普莱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欧霸转过身，走到藤桌旁坐下。普莱斯已经替他盛好了一碗馄饨，递到他面前。他拿起勺子，小口喝了口汤——还是熟悉的味道，温热的，暖得人心头发颤。

普莱斯坐在对面，没动筷子，只是看着他吃。冰蓝色的眼睛里没了平时的冷硬，只剩下温柔的注视。

欧霸吃着馄饨，眼角的余光瞥见那朵红玫瑰。或许他真的像这温室里的玫瑰，需要依赖普莱斯提供的安稳才能活下去。但他也知道，自己和玫瑰不一样——他心里的恨意还在，他的坚韧也还在。

总有一天，他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石缝”，不用再依赖任何人，也能活得很好。

而现在，就先这样吧。

至少这碗馄饨，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