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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环蝶

2025年的春末,湖边的风还带着点凉。王大爷牵着他那只老掉牙的金毛“大黄”散步时,大黄忽然对着芦苇丛狂吠,拽着绳子不肯走。他骂了句“老东西”,拨开半人高的芦苇,脚腕忽然踢到个硬东西——是只穿着运动鞋的脚,鞋帮上还沾着泥。

“喂!谁在这儿睡觉?”王大爷喊了两声,没动静。他壮着胆子往前凑了凑,借着晨光看清了——那东西趴在水里,半个身子露在外面,衣服被水泡得发胀,脸上糊着黑泥和水草,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他手一抖,遛狗绳掉在地上,掏出老年机时,手指抖得按不准号码:“喂……警察吗?湖、湖边死人了……”

我和孟懿德赶到时,警戒线已经拉了起来。法医小陈蹲在尸体旁,戴着新型透视手套——这是2025年刚配的装备,能透过污渍初步扫描体表特征。

“许队,孟队。”小陈抬头,眉头皱得很紧,“尸体被水泡了至少12小时,面部有钝器击打伤,软组织挫伤严重,暂时无法识别身份。但有个奇怪的地方——”

他指着尸体的手腕:“透视显示,皮下有个微型芯片,不是常见的身份芯片,像是……自制的定位器。”

技术科的人很快用设备读取了芯片信息,屏幕上跳出一串坐标,还有个代号:“夜枭”。

“夜枭?”我看着坐标,是城西的废弃工厂,“这几年打掉的几个走私团伙,都提到过这个代号。”

孟懿德正盯着尸体的鞋子:“这是‘猎豹’户外品牌最新款,限量发售,查购买记录。”

不到一小时,信息回来了:买主叫赵磊,32岁,无业,但银行账户每个月都有大额进账,来源不明。更巧的是,他半年前在城西工厂租过仓库。

我们赶到废弃工厂时,仓库门虚掩着。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墙角堆着几个木箱,打开一看,全是拆解后的智能手机零件。地上有打斗痕迹,墙角的血迹已经干涸,用试纸一测,和湖边尸体的DNA初步匹配。

“看来这里才是第一案发现场。”孟懿德指着地上的拖痕,“凶手在这里杀了人,再抛尸到湖边。”

小陈的二次检测报告也传了过来:尸体胃部有未消化的安眠药,结合头部伤痕,推测是先被药物迷晕,再遭殴打,最后被抛入湖中。那个“夜枭”芯片,定位信号在昨晚8点消失——正好是抛尸时间。

“赵磊是‘夜枭’?”我翻着他的社交账号,最新一条动态是三天前发的,只有一张工厂仓库的照片,配文:“快结束了。”

这时,孟懿德的终端响了,是技术科发来的面部还原图——利用DNA数据库比对,结合颅骨结构建模,屏幕上缓缓浮现出一张脸:单眼皮,高鼻梁,嘴角有颗痣。

“是他?”我愣住了——这张脸,半年前在走私案的嫌疑人名单里见过,当时因为证据不足,没能逮捕。

更让人意外的是,赵磊的通话记录里,最后联系的人是张诚——市缉私局的副队长,我们去年还一起开过会。

我们找到张诚时,他正在办公室整理文件,看到我们进来,脸上没什么表情:“许队,孟队,有事?”

“赵磊你认识吗?”我把照片推过去。

张诚的手指顿了一下,端起茶杯抿了口:“有点印象,好像是个走私贩子。怎么了?”

“他死了,抛尸在湖边。”孟懿德盯着他,“你们最后一次通话,聊了什么?”

张诚放下茶杯,杯底磕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工作。我在查他的走私线,约他昨晚见面了解情况,他没赴约。”

“那你昨晚8点在哪?”

“在单位加班,有监控。”他说得很坦然。

但我注意到,他袖口沾着点绿色的粉末,和湖边芦苇丛里的草屑成分很像。

回去的路上,小陈发来消息:赵磊的芯片里,除了定位,还有段加密录音,解密后是段对话——

“货已经准备好了,这批做完就收手。”是赵磊的声音。

“你以为可能吗?”另一个声音很沙哑,“知道太多,就得烂在肚子里。”

“张诚,你别逼我……”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们立刻申请调取张诚的行车记录仪,昨晚7点到9点,他的车确实去过湖边,只是停在很远的隐蔽处,监控没拍到。而他所谓的“加班”,监控显示他中途离开过两小时。

再次审讯张诚时,他没再狡辩。

“赵磊是我发展的线人。”他低着头,声音很沉,“我让他混进走私团伙当卧底,代号‘夜枭’。本来计划这个月收网,可他昨天突然联系我,说拿到了团伙头目的名单,想提前撤出来。”

“那你为什么杀他?”

张诚猛地抬头,眼里全是红血丝:“我没杀他!我昨晚去工厂找他,就看到他躺在地上,头上全是血!旁边有个打火机,是团伙头目的——我当时慌了,怕线人身份暴露,影响整个计划,就……就把他拖去湖边抛了尸。”

他顿了顿,声音发颤:“我以为能先稳住局面,等抓到头目再坦白……可我没想到,他居然在自己身上装了定位器。”

案子的走向变得复杂:张诚抛尸是真,但杀人的另有其人。我们顺着赵磊留下的名单,很快抓到了走私团伙的头目,他承认是自己杀了赵磊,因为发现他是卧底。

张诚因包庇罪、妨碍司法公正被停职调查,逮捕那天,他看着窗外,说了句:“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这身警服。”

湖边的警戒线撤了,王大爷牵着大黄路过,大黄还想往芦苇丛里钻,被他拽了回来:“别去了,晦气。”

我和孟懿德站在湖边,风拂过水面,带着点腥味。技术科的人正在打捞可能遗漏的证物,阳光洒在水上,闪得人睁不开眼。

“面目全非的,不只是尸体。”孟懿德忽然说。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张诚的初心,赵磊没说完的话,还有那些藏在光明底下的阴影。

远处,小陈的无人机正掠过湖面,屏幕上显示着芦苇丛的3D建模,清晰得连每片叶子的纹路都看得见。可有些东西,再先进的技术,也还原不了原来的样子。

报警电话是凌晨三点打来的,听筒里的声音抖得像筛糠:“警察……警察吗?我在、在商场厕所……好多肉……红红的一块一块……” 我和孟懿德赶到市中心商场时,保洁员正蹲在女厕门口哭,手里攥着个拖把,拖把头沾着片暗红色的组织。警戒线拉起来时,早班的清洁工已经开始议论,说有人在隔间的垃圾桶里发现了用黑色塑料袋装着的肉块,大小不一,还带着冰碴子。 “初步判断是人体组织。”小陈戴着口罩,手里的检测仪正对着一块肉进行快速DNA比对,屏幕上的基因序列像跳动的火,“许队,你看这个——” 序列图谱和湖边那具无头尸体的部分DNA完全吻合。 “是同一个人,赵磊。”孟懿德的声音压得很低,“凶手在抛尸后,又把他的头和剩余肢体分开处理了。” 女厕一共四个隔间,每个垃圾桶里都有塑料袋,加起来足足有七袋。技术科的人在最里面的隔间角落,发现了一点喷溅状的血迹,墙上还有个模糊的鞋印,42码,和工厂打斗现场发现的部分痕迹吻合。 “是那个走私团伙头目的鞋码。”我翻着档案,“他交代杀了赵磊后就跑了,没提处理尸体的事。” 孟懿德正盯着天花板的通风口:“商场凌晨1点到3点闭馆,监控死角很多。但通风管道通向地下停车场,查停车场的监控。” 果然,监控拍到凌晨2点17分,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拖着个大号行李箱走进停车场,半小时后空着手出来。虽然帽檐压得很低,但露出的侧脸和团伙头目高度相似。 “他把尸体肢解后,分装进商场厕所,再通过通风管道转移?”我皱眉,“可为什么要这么做?直接扔了不是更方便?” 小陈这时有了新发现:其中一块肉的边缘,沾着点透明的胶状物质,检测后发现是实验室用的密封胶,常用于保存生物样本。 “赵磊的工作履历里,有过生物实验室的实习经历。”孟懿德忽然开口,“他会不会在自己身上藏了什么,凶手需要通过肢解来寻找?” 我们立刻重新勘察赵磊的住处,在他床板的夹层里,找到了一个微型U盘。里面除了走私团伙的交易记录,还有段视频——是赵磊在实验室拍的,他举着个小玻璃管,里面装着半管透明液体:“这是他们走私的核心‘货’,新型迷幻剂的样本,藏在……”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像是被突然打断。 “他把样本藏起来了。”我盯着U盘,“凶手杀了他还不够,必须找到样本,所以才肢解尸体,甚至不惜冒险去商场抛尸块——可能是想拖延我们的调查时间。” 再次提审团伙头目时,他终于扛不住了。 “那批货里有半成品样本,一旦被警方拿到,就能顺藤摸瓜找到生产窝点。”他低着头,声音发狠,“赵磊肯定藏起来了,我杀了他之后翻遍了他身上,没找到。只能……只能把他弄回来肢解,一块一块找……” 他把肢解后的部分组织扔进商场厕所,其实是声东击西,真正的头颅和藏样本的部位,被他藏在了郊区的废弃冷库。 我们在冷库的角落找到了赵磊的头颅,双眼圆睁,像是死前看到了什么。而在头颅下方的冰格里,放着那个小玻璃管,里面的透明液体还在微微晃动。 “他把样本藏在了……”小陈的声音顿了顿,“藏在了自己的假牙里。他的后槽牙是假牙,里面有个中空的夹层。” 赵磊大概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把最关键的证据藏在了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案子彻底结了那天,张诚在看守所里提交了一份申请,要求把赵磊的骨灰葬在警队的英烈园。 “他虽然没穿警服,但比谁都配。”申请里最后一句是这么写的。 我和孟懿德路过那家商场时,女厕已经重新开放,保洁员正在拖地,消毒水的味道盖过了所有痕迹。有个年轻女孩从里面出来,对着镜子补口红,浑然不觉几天前这里曾藏着一个卧底最后的秘密。 风从商场的旋转门吹进来,带着点冷意。我忽然想起赵磊视频里没说完的话,他想说样本藏在哪?还是想对谁说句“我做到了”? 孟懿德递给我一瓶热咖啡:“走吧,该回去整理卷宗了。” 我点点头,转身时,看见商场的电子屏上正播放着缉毒宣传语,一行字闪过:“总有人,在黑暗里藏起光,只为让更多人看见天亮。”

整理卷宗时,赵磊的照片卡在文件夹缝隙里,是张证件照,眉眼干净,嘴角那颗痣在闪光灯下很明显。旁边压着张泛黄的纸条,是技术科从他住处的书里找到的,上面用铅笔写着:“等结束了,带兰兰去看海。”

“兰兰是谁?”我对着灯光照了照,纸背还有个模糊的小女孩涂鸦。

孟懿德正对着赵磊的通话记录发呆,闻言抬了抬头:“查过了,是他妹妹,先天性心脏病,一直在老家养病。”

我们联系上兰兰时,小姑娘刚做完手术,躺在病床上看童话书。她姑姑说,赵磊每个月都会打钱回来,视频时总说“在做大生意,很快就能带兰兰去海边”。

“哥哥说,海是蓝色的,像天空倒过来了。”兰兰指着书里的插画,眼睛亮晶晶的,“他还说要给我捡贝壳,串成项链。”

我没敢告诉她真相,只是摸了摸她的头:“你哥哥去很远的地方出差了,让我们替他来看你。”

离开医院时,姑姑塞给我们一个铁盒子:“这是赵磊上次回来留下的,说等兰兰好了再打开。”

盒子里没有钱,只有一沓厚厚的病历单——全是兰兰的,还有张赵磊的献血证,血型和兰兰一致。最底下压着张纸条,是医院的缴费通知,日期就在他被杀前三天。

“他混进走私团伙,可能不只是为了做线人。”孟懿德捏着那张通知,指节泛白,“兰兰的手术费要三十万,他急着拿钱。”

我们再次提审张诚时,他沉默了很久,从袖口扯出根银链子,上面挂着个小小的警徽吊坠:“这是赵磊送我的,他说等任务结束,想考警校,当真正的警察。”

他顿了顿,声音发哑:“我知道他急需钱,答应他任务完成后申请见义勇为奖金,再帮他凑一部分。可我没想到……”

赵磊藏在假牙里的样本,最终成了给走私团伙定罪的关键证据。法院宣判那天,兰兰的姑姑发来张照片,小姑娘坐在轮椅上,在疗养院的花园里晒太阳,脖子上戴着条贝壳项链——是姑姑用塑料珠子做的,骗她说哥哥寄来的。

技术科的同事修复了赵磊那段没拍完的视频,最后几秒里,他对着镜头笑了笑,眼里能看到实验室窗外的天:“兰兰,等哥哥回去……”

后面的话被电流声吞掉了,只剩一片滋滋的白噪音,像谁在哭。

我把视频存在了U盘里,和赵磊的照片一起放进卷宗。文件夹合上时,阳光从百叶窗钻进来,在封面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像条没走完的路。

孟懿德忽然说:“下周轮休,去趟海边吧。”

我们在海边待了整整一天,看着潮水涨了又退。沙滩上有小孩捡贝壳,笑声脆生生的。我想起兰兰说的“天空倒过来的颜色”,忽然觉得赵磊或许早就看过了——在他每次对着视频跟妹妹描述大海的时候。

回去的路上,车里的广播在播新闻,说警方根据赵磊提供的线索,捣毁了一个隐藏在境外的迷幻剂生产基地。主持人的声音很平稳,没提赵磊的名字,就像他从未存在过。

但我知道,有个小姑娘会一直等着哥哥回家,有个前缉私队长会在看守所里数着日子,还有片海,替他把没说完的话,轻轻拍在了沙滩上。

卷宗最后一页,我贴了片从海边捡的贝壳,在旁边写了行字:“赵磊,海是蓝的。”

风从窗户吹进来,翻动着纸页,发出沙沙的响,像声迟来的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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