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
“啊!”小蛮猝不及防地惊呼一声,迅速抬手掩住嘴唇。庞统竟不知何时已端坐在她房内,正悠然自得地捧着一杯茶,在桌前浅啜慢饮,仿佛这里是他的主场般自在。
“庞统?你什么时候到双喜镇的?为什么躲在我的房间里?”小蛮的脸色染上几分愠怒,语气里透着掩饰不住的惊讶与质问。
庞统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下,唇角扬起一抹笑容,那笑意如春风拂面,但是带着淡淡的凌厉。“我刚到不久,略感疲惫,就想着寻个清净处歇息片刻。”他语气从容,目光却意味深长地落在她身上,“至于为何会选中你的房间……这还用问吗?自然是因你的归京之期已至,我是特地前来接你回去的啊!”他微微一顿,似笑非笑地补上一句,“你说呢,袁绮姑娘?”
这句话宛如一道冷风刮过,小蛮的神情瞬间凝固,眉宇间浮现出一丝紧张。她迅速转身将房门关紧,又向前迈了几步,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急促与质问:“归京之期我心里有数,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何必要亲自跑这一趟!”
庞统懒懒地倚靠在桌边,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目光却像刀锋般在她身上游移。他轻挑眉梢,唇角噙着戏谑的弧度,道:“你可真够本事,把包拯骗得团团转。至于我嘛……”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你在我面前也装得滴水不漏。看来,与其夸你漂亮真漂亮,还不如称你是聪明真聪明。”
小蛮心头一凛,但嘴上仍是不肯示弱,硬邦邦地回怼过去:“爱怎么夸就怎么夸吧!是那傻大包本来就是自己迟钝。再说了,来风月楼之前,我压根就没见过你,咱们连认识都不算?装不装的更是无从谈起。”她扬起下巴,略显挑衅地看着他,似乎想用这副态度掩饰内心的慌乱,“还有,你有你的打算,你爹呢?管不了你;至于我,闲着也是闲,索性帮他盯着点包拯,算是报答他的养育之恩罢了。”
话虽掷地有声,却隐约透出一丝破绽——那眼神中的波澜,早已泄露了她的真实情绪。
“好了,不说这个了。”庞统微微眯起眼睛,将对面的人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随后话锋一转,压低声音说道:“我这次来,是打算悄悄带你离开的。不用惊动其他人,临走前知会包拯一声即可,今夜便动身。”
“这么急?”小蛮脱口惊呼,语气中满是猝不及防的慌乱,“现在已经快到中午了,今晚就要走,只剩下半日时间!为什么这么匆忙?”
庞统神色一肃,沉声道:“因为快刀斩乱麻。”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措辞,却又毫不拖泥带水地继续说道:“你若向所有人道别后才离开,包拯会痛苦,风月楼的每一个人也都会不舍。更关键的是,公孙策和展昭已经在路上了。皇帝早已修书一封送往庐州,告知公孙策包拯隐居在风月楼。据我的探子传回消息,按照他们的脚程,明天一早便能抵达。所以我们必须在今晚离开,尽量避免与他们碰面。你也清楚展昭的武功,若是为带你走而与他交手,恐怕会两败俱伤,这样的局面你应该也不想见到。”
小蛮沉默了下来,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与哀伤悄然爬上她的脸庞。“庞大爷,你算的还真准,挑着公孙大哥和展昭快到的时候来。呵~,好,我今天依旧按部就班,晚饭后我会找机会单独和包拯说。”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决然。
庞统一时语塞,无奈地叹了口气,“哎,不是我算得准,是皇帝算得准。他来找我爹的时候,信都已经发出去了,我也是那时候才惊觉,他们居然还搞了这么一出。真要追究起来,我才是最大的大冤种好吗?如果在西陵的时候就知道你真正的身份,我离开之前一定要把你带走,然……”他的声音突然一滞,似乎意识到说的话有些失控,便硬生生咽了回去,眉头微皱。
小蛮静静凝视着他,眼神深邃而冷静,缓缓开口:“那如果我不愿意呢?或者,你爹铁了心让我留下,监视包拯的一举一动,你又打算怎么办?难道你要强行把我带走?”她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丝隐隐的试探与审视。
庞统不语,凝视小蛮片刻,从腰间取出一只精致的瓷瓶,递了过去。“这是迷药,涂在手帕上,普通人只要一闻便会昏厥。必要时,或许能派上用场。”他的语气沉稳而冷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小蛮抬手接过瓷瓶,指尖微微发凉,却没有多余的情绪波动。她垂眸看了一眼那小巧的瓶子,随即抬头对庞统说道:“我知道了。今夜我会在后院与包拯道别,你守在那里吧。”
话语落地,空气似乎也因她的平静而变得凝滞了些许。
庞统眼底掠过一丝不忍,柔声安慰道:“别太难过。皇上只是让你们暂且分开,这对包拯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这包黑子素来刚正不阿,若他能在朝堂立足,定是百姓之福。”
小蛮白了庞统一眼,随即攥紧手中的瓷瓶,缓步走到床边坐下,声音微颤却带着几分倔强:“所以,你也认为我与他分开,是为了他好?”质问中透着掩饰不住的悲戚。
庞统被她这一问噎住,眉梢轻挑,不由得撇了撇嘴,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这件事嘛……只能说,你们若分开,确实会让不少人高兴。他入朝为官,百姓高兴,总算盼来了能替他们申冤做主的青天;皇上高兴,毕竟多了个敢监督百官直言上谏的忠臣;他的亲人好友高兴,不用受了无音信的分离之苦,可以跟他像以前那样一起为百姓伸张正义。他自己呢?十年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济世安民?可若是你和他在一起……”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扫向小蛮,“你们二人相守时,固然彼此欢喜,但其他的事,恐怕谁也无法预料。”说罢,庞统耸了耸肩,语气里夹杂着些许无奈。
是啊,天下第一聪明人,居然陪着一个小孤女,被困在这风月酒楼里当个小杂役,这难道不是世间最荒诞的事情吗?本该在朝堂之上为黎民百姓谋福祉的人,如今却被困于私心杂念,不得脱身。小蛮心中暗忖,泪水却不自觉地滑落脸颊。忽然,一条手帕递至眼前。她抬头一看,不知何时,庞统已悄然走近。
小蛮接过手帕,轻轻拭去眼泪。可揉搓之间,她猛然发现,这手帕上竟没有那熟悉的铃铛绣样。小蛮不禁疑惑出声:“这手帕上没有绣铃铛,这不是四德送你的那条手帕。”庞统闻言,语调低沉如夜色:“这手帕是新的。”小蛮抬眸,满眼疑惑地望着他:“你不是一直留着四德姑娘送你的手帕吗?从来不让别人碰!”
庞统一言不发,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转身回到桌边,为自己续了一杯茶。他端起茶盏,缓缓说道:“那早已是过往了,往事如云烟。人活一世,总要朝前看才是。”他轻啜一口茶,语气中透着冷寂与释然,“况且,那日我亲手了结了她与刘义的生命。斯人已逝,但愿他们来生仍能结为恩爱夫妻。”
“是啊!爱一个人,本就该希望对方能得到幸福与解脱,而不是出于私心去占有。庞统,你还真是个痴情人。”小蛮喃喃自语道。听着庞统对四德和刘义的祝愿,小蛮看向庞统的目光悄然浮现出几分由衷的钦佩。
忽然想到什么,小蛮指尖轻捻着手帕,将它仔细叠好,随后微微起身,把那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递到庞统面前。柔声说道:“手帕还你,我去给你拿些吃的来。这一路奔波劳碌,想必你连口热饭都没顾上吃。先躺下歇会儿吧,现在风月楼每日宾客盈门,我白天几乎都在外面忙,所以白天也没人来我房间找我,更没人会闯到这儿来,你大可放心,不会有人发现你的踪迹。”
庞统接过手帕,掌心仿若还残留着一抹微温,那温度仿佛透过肌肤渗入心底。他凝望着小蛮推门离去的背影,目光柔和而深邃。随着木门轻响合拢,他的眉头缓缓舒展,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悄然爬上嘴角,竟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温柔与释然。
庞统的思绪悠悠转回,目光落在床上熟睡的小蛮身上,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柔和的笑意。不知不觉间,二人成婚已有三个月,年都过完了。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从他亲自前往双喜镇将她接回的那一刻起,她就别想逃出他的手心儿。小姑娘心思单纯,被自己小心翼翼地哄着、宠着,一步步,直到最终点头嫁给了他。如今,就连包拯也被逼得无可奈何,只能顺应命运成亲,当真让人忍不住感叹世事奇妙,心中更是满溢着欢喜与满足。
“你瞧着我傻笑什么呢?”小蛮一睁眼,便对上了庞统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没什么,就是欣赏欣赏自家娘子的美丽呢,美丽得简直让人移不开眼。”庞统嘴角扬着一抹俏皮的笑意,话音未落,他已经将双手垫在后脑勺下,身子一仰,惬意地平躺了下去。
“大清早就贫嘴!”小蛮娇嗔一句,转身时嘴角却掩不住一丝笑意,拳头轻轻落在庞统胸口,带着几分亲昵与俏皮。她随即起身,唤来桃儿和杏儿为自己梳妆更衣。
“哎,昨日小风筝托人捎来书信,说是许久未见,甚是想念,想跟我好好叙叙旧。我答应了,做主将见面地点定在了客来香茶楼,小风筝向来喜欢附庸风雅,请她品一品今年新下的香茶。这等雅事,她一定高兴。今天可能晚点回来,不用等我。”小蛮一边照镜子一边自顾自说给庞统,言语之间满是雀跃。庞统看着镜中兴致盎然的老婆,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好,那你也别太晚了,晚饭前回来。”
“哎,昨日小风筝托人送来了书信,说是许久未见,心中甚是想念,想与我好好叙叙旧。我答应了,就做主将见面地点定在了客来香茶楼。小风筝向来喜欢附庸风雅,这次正好请她品一品今年新下的香茶,也是一桩雅事,她一定会高兴的。今天我可能会晚些回来,不必等我。”小蛮一边对镜梳妆,一边轻声细语地向庞统说道,语气中满溢着雀跃与期待。
庞统凝望着镜中那张因兴致盎然而显得格外生动的脸,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温和却不失关切:“好,那你记得在外人面前把面纱带好,回来也不要太晚了,记得晚饭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