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时间胶囊 0 号（上）
1
宋亚轩把摩托车停在灯塔外的防风堤上，熄火，摘头盔。
夜里的海像一块烧到一半的炭，远处渔火是残留的火星。
他抬头确认：塔身的红色障碍灯已经熄了——比计划提前了 27 秒。
“行，省点电。”他自言自语，声音低到被风撕碎。
灯塔的门锁早年被炸变形，只剩一个扭曲的孔洞。
宋亚轩把食指伸进去，勾住里面那根钢丝，一挑——咔嗒。
门开了，铁锈味扑面而来，像某种动物的血。
2
塔内旋转楼梯的木板缺了三分之一。
他打开手机灯，踩在第一级台阶上试了试承重力，才继续往上。
每踩一步，都在黑暗里激起一圈回声，像敲在一口倒置的钟里。
第 47 级台阶——他记得这个数字——有一块木板背面用铅笔写着：
“如果你找到这里，请替我把时间拨回去。——S”
那是 17 岁的他自己留下的。
当时用的是 2B 铅笔，字迹被潮气晕开，像正在融化。
3
塔顶的玻璃罩早已碎光，只剩一圈铸铁骨架。
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带着细小的盐粒，打在脸上生疼。
宋亚轩放下铜盒，打开盖子。
里面整整齐齐摆着 12 枚黄铜齿轮，最大的直径 5 厘米，最小的不到 1 厘米。
每一枚边缘都刻有数字，从“-6”到“+5”——他自制的“月相误差补偿器”。
他把“0”号齿轮取出来，指腹摩挲着齿牙。
“0”代表今天，代表此刻，代表他还没决定要不要把过去重新上弦。
4
塔外突然亮起一道白光，像有人把闪电错按成了常亮模式。
宋亚轩下意识蹲下，藏到护栏下。
几秒后，白光灭了，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有人把车开到了防风堤上。
他从护栏缝隙往下看。
那是一辆银灰色 SUV，车灯熄得很快，但副驾门打开时，车内灯亮了一瞬。
他看见一张侧脸：线条锋利，眉骨很高，左耳戴着一枚很小的银色耳钉。
是下午在码头遇到的那个人——严浩翔。
5
宋亚轩屏住呼吸。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博物馆派来的修复师”。
更没想到，对方下车后，从后备箱搬出一只黑色航空箱。
航空箱的尺寸，刚好能装下一枚直径 40 厘米的老式灯塔透镜。
——那正是他计划明天夜里偷偷量尺寸的东西。
现在，它提前出现了。
6
严浩翔站在防风堤上，没有立刻进塔。
他先点了一支烟，只是夹在指间，并不抽。
火光在风里忽明忽暗，像一颗迟到的星。
宋亚轩蹲在塔顶，数着他的心跳：
第 7 秒，严浩翔把烟掐灭，转身朝灯塔走来。
第 11 秒，宋亚轩把“0”号齿轮塞进牛仔裤口袋，顺手把铜盒藏到塔灯基座后面。
第 15 秒，严浩翔推开塔门，门轴发出熟悉的呻吟。
第 18 秒，宋亚轩关掉手机灯，世界沉入绝对的黑暗。
第 21 秒，他听见严浩翔踏上第 1 级台阶。
——像两个齿轮突然咬合，时间开始咔哒咔哒往前走。
7
黑暗里，宋亚轩贴着塔壁，像一只壁虎。
严浩翔的脚步声在楼梯上盘旋，每上一级，就离他近一点。
宋亚轩在心里默背：
“木板第 3 级会响，第 7 级松动，第 11 级有钉子凸起……”
他计算着，在对方踩到第 14 级时，自己侧身闪进塔灯基座后的死角。
那里有一道被炸开的裂缝，刚好够一个人藏进去。
裂缝里残留着火药和海藻混合的味道，像一个未完成的预言。
8
严浩翔到达塔顶。
他没有开手电，而是划亮一根火柴。
火光跳动，照亮他手里的东西——
不是透镜，而是一枚很小的铜齿轮。
齿轮边缘刻着和宋亚轩口袋里那枚一模一样的齿数：
“0”。
唯一的区别是，这枚齿轮背面，用激光蚀刻了一行更小的字：
“给捡到它的人：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把时间拨回去。”
——落款是“YHX”。
9
火柴熄灭。
黑暗重新合拢。
宋亚轩在裂缝里，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隔着胸腔撞击铜齿轮。
他忽然意识到：
他们各自带着一枚“0”号齿轮，像带着同一把钥匙的两半。
只有合在一起，才能打开某个被炸断的夜晚。
10
风更大了。
严浩翔站在塔顶，把铜齿轮举到眼前，对着月光——
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刚好穿过齿轮中心的小孔，落在宋亚轩藏身的裂缝里。
像一束聚光灯，打在舞台的暗角。
宋亚轩无处可躲。
他看见严浩翔的眼睛，在月光下像两片被潮水磨亮的玻璃。
那里面没有惊讶，只有一种“终于找到你”的平静。
11
“下午在码头，”严浩翔开口，声音不高，却刚好被风送到宋亚轩耳边，“你说‘修灯’。原来是修这座灯。”
宋亚轩舔了舔嘴唇，尝到盐粒的涩味。
“我只是……路过。”他说。
严浩翔笑了一下，像听见一个并不好笑的冷笑话。
“我也是。”他说，然后把铜齿轮递过来，“要一起路过吗？”
12
宋亚轩从裂缝里走出来。
两枚“0”号齿轮在月光下并排躺在他掌心，齿牙交错，像一对失散多年的孪生星。
严浩翔伸手，指尖碰了碰齿轮边缘，又碰了碰宋亚轩的指尖。
“咔嗒。”
时间重新上弦。
（Chapter 2 未完，下接 2-下：齿轮咬合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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