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时间胶囊 0 号（下）
13
指尖相触的瞬间，风里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不是齿轮，是金属打火机。
火光再次亮起，严浩翔垂眼，把宋亚轩的指尖连同那枚铜齿轮一起拢进掌心。
温度透过齿牙，像一条细小的电流，沿着两人的前臂一路攀上心脏。
宋亚轩下意识想抽手，却被更轻地握住——不是强迫，只是确认：
“真的在这里。”严浩翔低声说，像在自言自语。
14
月光短暂地全亮。
塔顶一览无余：碎玻璃、锈铁架、还有被火药熏黑的墙。
宋亚轩注意到，严浩翔另一只手里握着卷尺——博物馆专用的玻璃纤维尺，刻度精确到毫米。
他突然明白对方来做什么：
“你要量透镜基座？”
“嗯。”严浩翔没有否认，“但先量别的。”
他把卷尺拉开，金属片在风里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像秒针。
尺端抵在塔壁裂缝边缘，另一端却递到宋亚轩面前。
“帮我固定。”
宋亚轩按住尺钩，指腹被金属边缘压得微微发白。
严浩翔低头读数，声音混着风：“47.3 厘米……误差 0.2。”
他把数字记在手机备忘录，备注名却是“0”。
宋亚轩瞥见屏幕，心里一跳——那正是他藏齿轮的裂缝宽度。
15
记录完毕，严浩翔收起卷尺，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从风衣内袋掏出一只小号密封袋，袋口贴着博物馆标签：
“云岙灯塔·主灯透镜碎片·编号 001-007”。
宋亚轩的目光被其中一片吸引：
那是一块弧形玻璃，边缘呈淡蓝色，像被海水稀释过的黎明。
“十年前炸碎的？”他问。
“嗯。”严浩翔把袋子举到月光下，碎片折射出一道极细的光斑，恰好落在宋亚轩锁骨中央。
“我负责修复，但缺一块关键弧度。”
宋亚轩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铜齿轮——
它的大小，和那块缺失的弧度几乎一致。
他突然意识到：
也许齿轮从来都不是修时间的，而是修灯的。
16
沉默持续了几秒。
远处海面传来汽笛，长而低，像一条鲸鱼的叹息。
宋亚轩率先开口，声音比想象得哑：“你为什么把齿轮带来？”
严浩翔没有立即回答。
他转身，把密封袋放回口袋，背对宋亚轩，望向海面。
“十年前，我在这里丢了一样东西。”
“什么？”
“一句话。”
他顿了顿，像在回忆口型。
“那天灯塔爆炸，我妈躺在医院，我舅舅失踪。我跑到塔顶，想跳下去。”
“后来呢？”
“有人从背后捂住我的嘴，说——”
严浩翔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别回头，时间还没到。”
他回头，目光穿过十年光阴，落在宋亚轩脸上。
“那个人，是你吗？”
17
宋亚轩喉咙发紧。
十年前，他 16 岁，第一次躁狂发作，夜里跑到灯塔顶层，想把自己和塔一起炸掉。
他确实记得自己抓住一个陌生人的手腕，说了那句话。
但他一直以为那是幻觉。
月光下，他看清严浩翔左耳那枚银色耳钉——
是一枚极小的齿轮，齿牙缺了一角。
和他当年在塔顶捡到的、又弄丢的那枚一模一样。
宋亚轩伸手，指尖碰了碰那枚耳钉。
金属微凉，却带着体温。
“原来……是你。”
18
风突然停了。
灯塔顶端陷入一种奇异的安静，连海浪声都退得很远。
两枚“0”号齿轮在宋亚轩掌心并排躺着，齿牙相对，像两个等待扣合的半圆。
严浩翔抽出其中一枚，轻轻一转。
齿轮发出细微的“嗒嗒”声，像心跳。
“齿轮缺了一齿。”他说。
宋亚轩低头，看见自己那枚的缺口，正好对着严浩翔那枚的凸齿。
“拼起来试试？”
两人同时伸手。
齿牙咬合的瞬间，一道极细的铜色光线从接缝处溢出，像一条被重新接上的时间线。
宋亚轩屏住呼吸。
严浩翔把拼合的齿轮举到月光下，光线穿过中心孔，在塔顶投出一个完美的圆。
圆心落在两人脚尖之间，像一枚无声的印章。
19
“明天日出前，”严浩翔开口，声音被夜风吹得微微发抖，“我要把透镜装回去。”
“缺的那块呢？”
“用你的齿轮填补弧度。”
宋亚轩愣住：“铜和玻璃，怎么补？”
严浩翔笑了一下，第一次露出牙齿。
“博物馆有 3D 扫描，把齿轮弧度转成光学数据，再切割玻璃。”
他顿了顿，补充，“但需要你的授权——齿轮是你的。”
宋亚轩垂眼，指腹摩挲着齿轮边缘的缺口。
“授权可以，但有条件。”
“什么？”
“装灯那天，你要带我一起上塔。”
严浩翔没问为什么，只是点头。
“成交。”
20
齿轮被重新放回铜盒。
严浩翔收起卷尺和密封袋，转身下楼。
楼梯木板在他脚下发出熟悉的吱呀声，却不再像哀鸣，更像某种倒计时。
宋亚轩跟在后面，手电光圈落在严浩翔的脚跟，像给他铺一条银色的路。
下到第 47 级台阶时，严浩翔突然停住。
他回头，火柴光再次亮起，照亮宋亚轩的眼睛。
“十年前，那句话后面，其实还有半句。”
“什么？”
“别回头——”
严浩翔的声音混着火药味的海风，轻轻落在宋亚轩耳廓：
“——等我来找你。”
21
门重新锁上。
铜丝“咔哒”一声归位，像一枚暗号。
防风堤上，严浩翔的 SUV 车灯亮起，白色光柱扫过宋亚轩的摩托车，又很快熄灭。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离，尾灯在夜色里划出两道平行的红线，像两条被重新缝合的伤口。
灯塔顶端，拼合的齿轮静静躺在铜盒里，月光穿过中心孔，在塔壁投出一个缓慢移动的圆斑。
像一枚无声的指针，指向 2024 年 3 月 19 日的日出。
（Chapter 2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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