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裂痕
1
凌晨四点，整座公寓像被拔掉电源的机箱，只剩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
宋亚轩睁眼，黑暗里首先撞进视网膜的，是天花板一角的红点——烟雾感应器，每隔三秒闪一次，像某种暗号，又像倒计时。
他轻抬手，指腹触到脖颈上的黑色项圈，皮质已被体温熨得微热，内侧芯片贴着动脉，每一次心跳都被它吞进去，再转换成数字，传进另一个人的终端。
五百米。
他丈量过：从玄关到消防楼梯一百二十米，楼梯直通天台，天台有直升机坪，坪边有检修梯，可下到设备层，设备层连通地下车库——如果他能在一分钟内解决门禁。
宋亚轩翻身坐起，赤脚踩地，无声穿过客厅。黑暗里，他听见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像潮汐，也像枪栓。
手腕上的电子表突然震了一下——【04:05】，一条推送亮起：
「严先生心率异常 > 120bpm，建议查看。」
他皱眉，抬眼望向走廊尽头那扇金属门。门底缝隙透出一线蓝光，微弱却稳定，像深海里某种食肉鱼的腹纹。
三秒后，第二条推送接踵而至：
「严先生呼叫：来卧室。」
2
房门没锁，指压扶手，门开时发出极轻的"咔"。
卧室比想象中更黑，窗帘是电动遮光帘，合得密不透风，唯一光源来自床头平板，蓝光映在严浩翔脸上——男人半靠在床背，额发被冷汗打湿，衬衫扣子解了三颗，锁骨与胸骨线条像被冷汗刷上一层釉。
"关门。"他声音低哑，带着不正常的颤。
宋亚轩没动，目光扫过房间：窗户完好，没有入侵痕迹；床头矮柜放着一只注射器，针尖在蓝光下闪冷光；地板上滚落一只空安瓿，标签是——【Atropine 1mg】。
"你中毒？"宋亚轩问，脚步已先于意识逼近床前。
严浩翔抬眼，唇色因过度呼吸而发白，却勾起一个笑："担心我？"
"担心任务失败。"宋亚轩冷声，俯身去捡注射器，指腹在针栓上一抹——还有余温，说明注射不超过五分钟。
下一秒，男人突然伸手，扣住他后颈，力道大得近乎粗暴，把宋亚轩整个人拽向床面。蓝光在视野里天旋地转，等回神，他已被严浩翔压在身下，手腕被钳制在耳侧，男人滚烫的呼吸喷在他颈动脉：
"别动……"严浩翔声音低得近乎气音，"让我听——"
耳膜里，是对方紊乱到失序的心跳，120、125、130……像密集的鼓点，要把胸腔震裂。
宋亚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膝盖上顶，却被男人抢先一步用腿锁住。两人身体严丝合缝，汗水与呼吸交织，像一场无声的肉搏。
"严浩翔！"他低吼，"松开！"
"不……"男人埋首在他颈窝，声音闷而哑，"就一分钟。"
那一分钟里，宋亚轩听见自己血液倒流的声音，也听见芯片在项圈里"滴"地轻响——心率数据同步上传。
3
直到平板发出提示音：【心率下降 105bpm】，严浩翔才松开力道，翻身仰躺，手臂横在额前，胸口剧烈起伏。
宋亚轩第一时间坐起，指节因过度握拳而泛白："解释。"
男人闭眼，喉结滚动："老毛病，阿托品过量。"
"阿托品用于有机磷中毒，你没人下毒，用得着解毒？"
严浩翔侧头，目光穿过昏暗，落在他脸上，忽然笑了："宋亚轩，你果然查过我病历。"
"职责所在。"
"职责？"男人喃喃重复，像在咀嚼什么苦涩，"如果我说，我每月给自己注射一次微量有机磷，再自己解——你也觉得是职责？"
宋亚轩瞳孔骤缩。
"疯子。"
"谢谢夸奖。"严浩翔抬手，把额前湿透的发向后梳，露出眉骨与鼻梁的锋利线条，"我只是想确认，心脏还能不能被我控制。"
他坐起身，与宋亚轩面对面，声音低下去："今天，它失控了。"
黑暗里，男人眼底有某种东西在翻涌，像潮水冲破防波堤，却找不到出口。
宋亚轩忽然伸手，捏住他下巴，指背青筋浮现："严浩翔，别再拿命玩。"
"你在担心我？"
"我在担心任务。"
严浩翔低笑，笑声里带着胸腔回音："宋亚轩，你撒谎的时候，脉搏会快3次。"
他指尖点上宋亚轩颈侧项圈，金属与皮肤之间，只剩一层薄汗。
4
凌晨05:27，公寓厨房。
宋亚轩从冰箱取出冰袋，用毛巾裹了，抬手敷在严浩翔颈动脉。男人坐在中岛台高脚凳，衬衫褪到腰际，上身赤裸，胸腹线条被顶灯照得冷白，皮肤下还残留阿托品导致的潮红。
"三十分钟内心率回不到90，我送你医院。"
"不去。"严浩翔闭眼，声音沙哑，"媒体会乱写。"
"那就别乱注射。"
男人忽然伸手，覆在宋亚轩手背，指腹摩挲那层薄茧："宋队，你第一次救人，是什么感觉？"
宋亚轩动作微顿，记忆闪回——十七岁，边境线，他背着中弹的战友跑三公里，血浸透迷彩，滴在泥土，像一场迟到的雨。
"没感觉。"他冷声，"只想活着。"
严浩翔睁眼，目光像深海探照灯："我第一次被人救，"他指尖点上自己锁骨下旧疤，"这里，子弹差一厘米。"
"救我的人，把我按进泥坑，用身体挡了第二枪。"
"我至今记得，他颈后有颗小痣，像粒黑芝麻。"
宋亚轩指节无声收紧，颈后那颗久被遗忘的痣，忽然灼烧起来。
5
早上07:00，霖城晨报弹出推送：
【严氏集团继承人昨夜突赴生物实验室，疑似研发新药受挫，股价早盘低开3%】
餐厅，严浩翔把手机倒扣，端起咖啡，目光穿过落地窗，看宋亚轩在楼下花园晨跑。男人戴着黑色项圈，上身赤着，汗水沿背沟滑进运动裤腰，每一束肌肉线条都在晨光里绷紧，像一头被圈养却未被驯服的豹。
平板搁在旁边，实时心率118。
严浩翔指腹轻敲杯壁，像在敲一记摩斯密码：
——再快一点，再靠近自由边界一点，再让我看看——
你为了逃，能疯到什么程度。
6
上午09:30，严氏老宅。
车队驶进雕花铁门，佣人列队。宋亚轩下车，绕到后排开门，手背挡在门框——专业、克制、面无表情。严浩翔踏出车外，目光掠过他后颈，那圈黑色项圈被衬衫领子遮住一半，只剩芯片处的冷光，像暗夜里一枚微型月亮。
老宅书房，檀香缭绕。严老太爷端坐主位，手拄乌木杖，声音苍老却锋利："浩翔，你玩枪我不管，玩命我也不管，但别把外人带进严氏核心。"
老人目光如鹰，钉在宋亚轩背上："保镖，就该留在门外。"
严浩翔单手插兜，语气淡得像在讨论天气："他不算外人。"
"哦？"
"他欠我一条命。"男人侧头，目光落在宋亚轩脸上，"而且，他颈后的痣，很好看。"
宋亚轩垂在身侧的手，无声握拳，指节泛白。
7
回程车里，气氛降至冰点。
严浩翔膝头搁着文件，一页未翻。车窗倒影里，宋亚轩坐得笔直，下颚线绷紧，像一把拉满的弓。
"生气？"男人开口。
宋亚轩目视前方："职责所在。"
"职责？"严浩翔轻笑，忽然伸手，指尖勾住他领口，往下一扯——
那颗隐匿多年的小痣，暴露在冷白顶灯下。
男人俯身，声音贴在他耳廓，湿热而低哑：
"宋亚轩，你早就是我的——"
"从这颗痣开始。"
8
夜里十一点，严氏旗下私人会所。
顶层泳池，空无一人，水面晃动着城市灯影。严浩翔靠在池边，手里把玩着一只密封袋——里面是一枚微型芯片，与宋亚轩项圈同款，只是颜色银白。
张真源推门而入，西装外套搭在臂弯，声音带着惯有的温雅："听说你早上心脏又造反？"
严浩翔没抬眼："老头子今天想动他。"
"你舍得？"
男人指腹摩挲密封袋，像在抚摸某种冷冽的未来："舍不得。"
"那就别玩崩。"张真源走到池边，俯身捡起一枚漂浮的扑克牌，红桃A，"老爷子刚刚吩咐——'试用期一个月，留得住就留，留不住——'""
他指尖一弹，扑克牌在水面旋转，逐渐沉没：
"就让他消失。"
9
同一时刻，公寓。
宋亚轩站在浴室镜前，手里捏着一张便签纸——
【C区试剂泄漏事故，并非意外。——H】
字迹他认得，贺峻霖。
他把纸条凑近水龙头，纸浆迅速溶解，冲进下水道。
抬头，镜中人眼窝微陷，黑色项圈在冷白灯下泛着哑光，像一条永不锈蚀的锁链。
宋亚轩抬手，指尖抵住镜面，与倒影里的自己对视——
瞳孔深处，有某种东西正在龟裂。
他低声开口，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
"严浩翔，你骗我一次，我就毁你全部。"
10
凌晨00:00，电子锁"滴"一声。
严浩翔进门，客厅只留一盏落地灯，光圈里，宋亚轩坐在沙发，面前矮几摆着一只银色手提箱——指纹锁，严氏科研部专用。
男人挑眉："哪来的？"
"实验室带回，"宋亚轩语气平静，"你的'微量有机磷'，在里面？"
严浩翔把外套扔在椅背，走近，俯身，指尖敲了敲箱面："想举报我？"
"想确认，"宋亚轩抬眼，"你到底疯到什么程度。"
男人低笑，忽然伸手，握住他后颈，把人拽向自己，鼻尖相抵，声音轻得像毒蛇吐信：
"宋亚轩，别试图拯救我——"
"你救不起。"
11
凌晨00:30，主卧。
平板屏幕亮起，跳出一条异常提示：
【宋亚轩心率 > 130bpm，持续时间：5分钟】
严浩翔倚在床头，指间转着那枚银色芯片，目光落在监控画面——
外间沙发，宋亚轩背对镜头，肩背肌肉线条绷紧，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
男人指腹轻点屏幕，低声笑：
"开始裂了——"
"再用力一点，"
"让我听听，你心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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