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真相与灰烬
1
黄昏六点，霖城国际机场。
跑道灯依次亮起，像一串被谁随手抛进暮色里的星子。
VIP通道口，宋亚轩拖着一只黑色登机箱，箱轮与地面摩擦，发出细碎的、类似于骨骼错位的声响。他没有行李托运，也没有送机的人——护照、钱包、那枚沾过血的银色芯片，是他此刻的全部家当。
广播响起：「前往赫尔辛基的旅客请注意，航班AY098开始登机……」
他抬手，把连帽衫的帽子拉低，盖过眉骨，也盖住机场顶灯在瞳孔里投下的冷光。
检票闸机前，两名地勤核对护照，钢印「限令出境已解除」在灯光下闪了一下。
就在护照即将被递还的瞬间——
「宋先生。」
背后有人喊他，声音不高，却像一根冰锥，精准钉进耳膜。
宋亚轩回头。
十米外，严浩翔一身黑色正装，胸口绷带隐约透出血色，像雪地里突然盛开的梅。他左手拎着一只小巧的银色手提箱——与爆炸那晚、装着有机磷安瓿的箱子，同款、同尺寸。
地勤察觉气氛不对，下意识按住对讲机。严浩翔抬眼，目光穿过灯雾，落在宋亚轩脸上：
「最后一句话，说完就放你走。」
2
机场防爆隔离间，金属门合拢，监控被暂时关闭。
顶灯白得发蓝，照得两人影子缩成脚下两团浓墨。
严浩翔把箱子放上桌面，推向宋亚轩：「打开。」
盖子弹开——
里面没有安瓿、没有U盘，只有一支枪，一把钥匙，一张对折的A4纸。
枪：格洛克19，编号ZX-17-03-XX，枪管尚留硝烟味。
钥匙：齿形与宋亚轩后颈旧伤吻合——那是项圈锁扣的备份，也是唯一一把未被注销的物理钥匙。
A4纸：是一份DNA鉴定，委托人严浩翔，检材来源「鸮礁无名尸体VS严氏血库」，结论——
「排除亲子关系，排除同卵双胞胎，确认：无名尸体与严浩翔无血缘关联。」
宋亚轩指节无声收紧：「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严浩翔抬手，解开衬衫前两颗纽扣，露出锁骨下那道旧疤，「死在爆炸里的，不是我。」
「是谁？」
「一个替我坐牢的影子。」男人声音低哑，「三年前边境，你救过我一次；三年后鸮礁，我救你一次——扯平。」
他抬眼，瞳孔里映着顶灯，像两簇即将熄灭的冷火：
「但现在，我欠你一条命。」
3
隔离间外，机场广播再次催促：「AY098最后一次登机……」
宋亚轩没动，垂眼，看向那把枪：「你想让我怎么做？」
严浩翔把枪推给他，枪柄朝向自己：「两种选择。」
「一，带上枪，登机，去赫尔辛基，从此自由。」
「二——」男人抬手，把钥匙轻轻放在枪侧，「跟我回霖城，拆穿张真源，拿回属于我、也属于你的真相。」
宋亚轩抬眼，目光穿过灯雾，落在对方脸上：「为什么是我？」
「因为——」严浩翔俯身，鼻尖几乎相抵，声音轻得像在哄孩子，「你是唯一一个，朝我开过枪，却还能让我心跳失控的人。」
4
同一时间，霖城贺氏旧仓库废墟。
消防水枪已停，焦黑钢梁扭曲成奇形怪状的骨。
张真源站在警戒线圈外，指间转着那只银色芯片，声音温雅：「尸体确认？」
法医点头：「男性，身高一八三，左肋旧伤，DNA与严氏血库吻合度99.8%，可出具死亡证明。」
张真源抬眼，看向远处夜空，像在看一场刚落幕的烟花：「浩翔，你终于死了。」
他转身，手机拨号：「老太爷，可以发丧了。」
5
夜里十点，霖城严氏老宅，灵堂。
黑纱低垂，檀香缭绕，遗像用的是严浩翔二十三岁大学演讲照，目光冷冽，像在看自己的死亡。
老太爷拄杖，声音苍老：「发丧三日，董事会选举新主席。」
张真源垂首，眸光掩在孝帽阴影里：「是。」
灵堂外，雨丝斜织，一辆黑色MPV停在暗处。
车内，严浩翔一身黑衣，胸口红迹已干，像一朵枯萎的梅。
宋亚轩坐在副驾，把格洛克检查完毕，枪管抵在唇边，像吹灭一支蜡烛：「下一步？」
「下一步——」男人抬眼，看向灵堂白幡，「让我的死亡，变成他们的绞索。」
6
凌晨一点，严氏生物实验室，地下负三层。
冷藏库门被刷开，白雾涌出，像地狱吐出的叹息。
张真源站在冷藏柜前，指纹按上锁屏——
「咔」
柜门弹开，里面躺着一具无名男尸，胸口枪伤，面容与严浩翔七分相似。
「影子，」男人声音低哑，「你替我死一次，我让你全家移民加拿大。」
他抬手，把银色芯片贴上尸体颈后——
芯片内侧，是一枚微型定位器，最后一格电量，红光闪了一下，熄灭。
7
凌晨两点，霖城海湾。
潮水涌上来，把机场遗落的登机箱卷入深海。
宋亚轩站在堤岸，把那只银色手提箱抛向空中——
箱子落下，砸在礁石，弹开——
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张便签：
【死亡不是结束，是开始。——Y】
他抬手，把格洛克别在后腰，转身，走向停在暗处的MPV。
车门合拢，严浩翔把导航目的地输入——
【霖城海事局，事故调查科】
宋亚轩侧目：「去自首？」
「不。」男人低笑，声音被夜色磨得沙哑，「去报案。」
「报谁？」
「报——」严浩翔抬眼，瞳孔里映着远处灯塔，像两簇重新点燃的火，
「张真源，谋杀。」
8
凌晨三点，霖城警方。
值班民警接过报案材料，目光在「死者」与「报案人」之间来回游移——
死者：严浩翔
报案人：严浩翔
民警抬头，声音发颤：「严、严先生，您没死？」
「死了。」男人把DNA鉴定推给他，「但死人，也能说话。」
9
凌晨四点，贺氏旧仓库，地下暗室。
贺峻霖坐在轮椅，左腿重新打上石膏，指间转着那只打火机，金属盖「叮」地开合。
张真源推门而入，声音温雅：「浩翔报案了，你替我背锅？」
贺峻霖抬眼，笑得没心没肺：「可以，但我要价高。」
「多高？」
「高到——」男人俯身，把打火机贴上张真源耳廓，「让你把严氏，拱手相让。」
10
凌晨五点，霖城看守所。
严正坤被临时提审，隔着玻璃，看见「死人」严浩翔坐在对面，手里转着那枚银色芯片，像转着一枚硬币。
老人瞳孔骤缩，檀木杖「啪」地落地：「你、你是人是鬼？」
「是人。」严浩翔抬眼，声音低而稳，「也是鬼——」
「来索命的鬼。」
11
清晨六点，霖城晨报头版：
【反转！严浩翔“死而复生”，指控张真源谋杀】
【董事会紧急停牌，贺氏科技卷入漩涡】
【嫌疑人宋亚轩，身份转为污点证人】
12
上午七点，霖城海湾。
朝阳跃出海面，像一枚子弹，击穿夜色。
宋亚轩站在堤岸，抬手，把格洛克抛向空中——
金属机身落下，砸在礁石，弹进海里，像一粒陨石坠入大气，再也找不到痕迹。
他低声开口，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严浩翔，你活了——」
「我，自由了。」
13
上午八点，霖城国际机场。
广播响起：「前往赫尔辛基的航班已起飞……」
跑道尽头，一架空客A350刺破云层，像一条挣脱罗网的鲸。
地面，一辆黑色MPV停在围栏外。
车内，严浩翔把导航目的地重新输入——
【边境线，17-03-XX】
他侧头，看向副驾：「宋亚轩，下一站？」
宋亚轩抬眼，瞳孔里映着朝阳，像两簇重新点燃的火：
「去把三年前——」
「没打完的仗，打完。」
14
车驶上高速，后视镜里，霖城灯火渐渐缩小，像一片被雨水冲散的墨。
严浩翔单手开车，右手伸进储物格，取出一只黑色项圈——
皮质，哑光，内侧芯片闪着蓝光，像一颗重新启动的星。
他把项圈递向宋亚轩：「再来一次？」
宋亚轩接过，却没有戴上，而是摇下车窗——
晨风灌进来，项圈被抛向空中，像一条死去的蛇，被阳光吞没。
他侧头，看向男人锁骨下那道新疤——
枪伤边缘已结痂，像一朵即将盛开的梅。
「严浩翔，」他低声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沙哑，
「这次，不再是谁的囚徒。」
「是并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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