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心跳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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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制结束是夜里十一点零五分,观众散得飞快,穹顶灯一排排熄灭,像潮水退出礁石。严浩翔把耳返摘下来,线圈缠在掌心,塑料外壳冰凉。宋亚轩就站在他左侧半步,胸口起伏,话筒还亮着红灯,两人谁都没先开口。舞台灯最后一束白光收走,整个厅陷入短暂的盲黑——那一秒里,严浩翔听见自己心跳,咚咚,咚咚,像有人在里面敲鼓,为一场无人报名的审判倒计时。
灯再亮时,导演拍着监视器喊"收工",人群涌上来拆设备。宋亚轩把话筒交给音响师,转身往台下走,脚步虚浮,像踩在海绵上。严浩翔下意识伸手,却只抓住一缕被风扇吹起来的白衬衣下摆,布料从指缝滑走,带着微微潮意的温度。
后台走廊长得没有尽头。严浩翔加快脚步,在拐角处追上那人——宋亚轩撑着墙,弯腰喘气,耳后一片不正常的潮红。严浩翔伸手覆在他额头,掌心滚烫。
"你发烧了。"
"低烧,"宋亚轩声音发哑,"睡一觉就好。"
严浩翔没说话,只拽住他手腕,往电梯口拖。宋亚轩挣了一下,没挣开,声音低得近乎哀求:"严老师,别被人拍到。"
"拍到就拍到。"严浩翔按了下行键,金属门映出两人模糊的影子,一个红着眼,一个白着唇,像两具被抽掉灵魂的壳。电梯"叮"一声,门合拢,狭窄的轿厢里只剩呼吸与心跳。数字键一层层往下降,像往深海里坠。
2
酒店就在录制基地对面,严浩翔提前办了房卡,直接把宋亚轩塞进副驾。雨停了,空气里浮着一层雾,路灯的光被水汽晕开,像毛玻璃后的旧胶片。宋亚轩靠着车窗,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眼皮一颤一颤,仿佛下一秒就要睡死过去,却又强撑着眼皮。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今天低烧?"严浩翔单手转方向盘,声音压得很低。
宋亚轩笑了一下,气音短促:"告诉你,你会让我上台?"
严浩翔喉结动了动,没接话。车子滑进地库,熄火,他下车绕到副驾,拉开门,俯身去解安全带。宋亚轩半阖着眼,呼吸烫在他耳后,像一把暗火。电梯里,宋亚轩整个人倚在他肩上,重量轻得过分,骨头隔着布料硌人。严浩翔盯着数字键,忽然想起出道前夜——那人烧到三十九度,也是这样靠在他肩上,说:"严浩翔,我没事,你别怕。"
——原来那时候,怕的人是他自己。
3
房门"滴"一声刷开,走廊灯自动亮起。严浩翔把宋亚轩放倒在床上,白衬衣被汗浸湿,贴在胸口,能看见肋骨的起伏。他去浴室拧了热毛巾,回来时发现宋亚轩已经自己扒了外套,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截烧得通红的后颈。严浩翔蹲在床边,伸手替他擦额头的汗,指尖刚碰到皮肤,宋亚轩突然睁眼,瞳孔里映着顶灯,像两口被月光煮开的井。
"严浩翔。"他喊,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有没有一秒恨我?"
严浩翔手指一顿,毛巾的水滴在床单上,洇出深色圆痕。他垂眼,声音低得近乎耳语:"有。但我更恨我自己,没能留住你。"
宋亚轩看着他,眼底慢慢浮上一层雾,却倔强地没让雾凝成雨。他忽然伸手,勾住严浩翔后颈,往下一拉——唇与唇相撞,牙齿磕到舌尖,血腥味混着退烧药的苦,在口腔里炸开。严浩翔僵了一秒,随即反客为主,掌心覆在他耳后,吻得深而急,像要把五年空缺一次性填满。宋亚轩喘不过气,却也不躲,手指死死攥住他肩头的布料,指节发白。
一吻结束,两人额头相抵,呼吸凌乱。宋亚轩声音发颤,却带着笑:"那你现在还想留我吗?"
严浩翔没回答,只是伸手把他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像要把人嵌进骨血。宋亚轩的额头抵在他锁骨上,温度滚烫,像一块烧红的炭,灼穿皮肉,直抵心脏。
4
夜里两点,烧退到三十七度五。宋亚轩出了一身汗,衣服黏在身上,难受得皱眉。严浩翔去浴室放热水,回来时发现那人正坐在床沿,低头解衬衣纽扣,指尖发抖,扣眼怎么也钻不出来。严浩翔蹲下去,替他一颗一颗解开,指尖碰到锁骨,宋亚轩颤了一下,却没躲。衬衣滑下肩膀,露出肩胛骨上一道旧疤——五年前团综录水上项目,他为了保护宋亚轩,被道具划的,当时缝了七针。疤痕已经泛白,在灯光下像一条细小的河流。
宋亚轩顺着他的目光,伸手摸了摸那道疤,声音低得近乎气音:"还疼吗?"
严浩翔握住他手腕,掌心覆在疤痕上,指腹轻轻摩挲:"早不疼了。"
热水注满浴缸,白雾浮起。严浩翔转身要走,宋亚轩忽然伸手拽住他袖口,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别走。"
严浩翔背脊一僵,没回头,只低低"嗯"了一声。他背对浴缸坐在马桶盖上,听见身后水声哗啦,宋亚轩迈进浴缸,发出满足的叹息。雾气升腾,镜子里映出两人模糊的轮廓——一个泡在热水里,一个守在冷光下,像两艘被潮汐冲散的船,终于在这一刻重新并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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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亚轩再醒来是天光微亮,窗帘没拉严,一线灰青色的光落在地板上。他浑身清爽,套着干净的T恤,头发也半干,想来是某人替他擦过。身侧床单有压过的痕迹,却没人。他赤脚踩在地毯上,往客厅走,脚步虚浮,像踩在云端。开放式厨房里,严浩翔背对他,正往杯子里倒热水,听见动静回头,声音低而稳:"醒了?先喝粥,小米粥,没放糖。"
宋亚轩倚在门框上,看他忙碌,忽然想起出道第一年,他们窝在宿舍煮泡面,严浩翔总是把第一碗推给他,说:"你胃不好,先吃。"——原来岁月把习惯刻进骨髓,哪怕分离五年,也依旧能在重逢的第一时间复活。
严浩翔端着粥走过来,递给他,指尖碰到他手背,温度正常,这才松了口气。宋亚轩低头喝粥,睫毛在晨光里投下一小片阴影,声音含糊:"严浩翔。"
"嗯?"
"等录完最后一期,我跟你回北京。"
严浩翔一愣,勺子磕在碗沿,发出清脆一声。宋亚轩抬眼,瞳孔里映着窗外初升的太阳,亮得惊人:
"这次,我不走了,除非你赶我。"
严浩翔没说话,只是伸手,覆在他后颈,把人往怀里带。宋亚轩额头抵在他锁骨上,听见他心跳,咚咚,咚咚,比昨夜更急,却更稳——像一场迟到五年的暴雨,终于落在干涸的土地上,发出满足的叹息。
【副线 · 暗场】
同一时刻,张真源站在贺峻霖家楼下,雨后的风带着土腥味。他抬头看十二楼那扇窗,灯亮着,却拉着纱帘,看不清人影。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贺峻霖发来一条语音,声音带着刚睡醒的鼻音:
"真源,我梦见你站在台下,手里拿一束白色满天星,没说话,就看着我。"
张真源低头,用脚碾了碾地上的水洼,回过去一句:
"我买了,在你楼下,你开门,我就不让你做梦了。"
几秒后,单元门"滴"一声解锁。张真源抬腿迈进去,手里那束被雨水打湿的满天星,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归处。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