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原来你也记得
1
北京入秋的第一场雨，来得毫无征兆。严浩翔从录音棚出来，夜已深，风卷着雨丝斜斜地往走廊里灌。他把手里的旧手机往口袋里又塞了塞——那是昨晚宋亚轩给他的，白色机身，边角磕得坑坑洼洼，Home键掉漆，却居然还能开机。锁屏密码没变，仍是他们出道日：0806。相册里躺着上千张照片，最底下一张，是五年前暴雨夜他发给宋亚轩的语音截图，时长17秒，未播放。
严浩翔没敢点，像怕惊动沉睡的兽，只把耳机线缠了又松，一路带回酒店。电梯上升的空档，他终于点开语音，把音量调到最小，贴近耳廓——
"宋亚轩，你在哪？我求你了，接个电话，好不好？"
声音哑得不像自己，背景是呼啸的雨和急促的呼吸。严浩翔闭上眼，就能想起那一夜：他赤脚追出宿舍，拖鞋掉在半路，膝盖磕在马路牙子上，血混着雨水往下淌。语音发送时间01:47，后面跟着红色感叹号——未被接收。
电梯"叮"一声抵达楼层，他抬头，却见宋亚轩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台前，穿一件宽大的灰色卫衣，帽子兜到头顶，正低头擦头发。听到动静，那人回头，手机屏幕的光映在瞳孔里，像两盏小小的月亮。
"手机还你了？"宋亚轩问。
严浩翔"嗯"了一声，走过去，声音发紧："怎么不告诉我，你还留着？"
宋亚轩用毛巾包住湿发，声音含糊："扔了怕后悔，留着又不敢听。昨晚才鼓起勇气充电，结果一开机就差点被你那条语音震到关机。"
他顿了顿，抬眼笑，"严浩翔，原来你也会哭。"
严浩翔没接话，只是伸手，指腹蹭过他眼尾——那里还留着一点未褪的红。两人之间隔着五年，却在此刻被一条语音缩成咫尺。走廊顶灯昏黄，飞蛾扑向灯泡，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像心跳漏拍。
2
一周后，演唱会加场，地点定在工体。主办方原本只计划两场，因预售秒空，临时加开第三场——主题定为"Since"，意为"从那天起"。严浩翔拿到策划案时，正窝在酒店沙发写Demo，第一页白纸黑字：嘉宾拟邀宋亚轩。他盯着那行字发了半分钟呆，然后给经纪人发微信：不用拟邀，直接锁。
官宣微博发出十分钟，热搜爆了。CP超话像过年，剪视频的太太们连夜肝出十五年前回忆杀，弹幕铺满"我的童年复活了"。严浩翔刷到凌晨三点，点进一个播放量最高的剪辑——第一帧就是他们出道战决赛，十七岁的宋亚轩站在升降台，白衬衣被灯光照成半透明，少年音清亮："以后请多关照！"
弹幕飞过一行白字：【后来他真的跑了，关照个屁。】
严浩翔笑出声，眼眶却发酸。他退出视频，给宋亚轩发微信：「睡了吗？」对面秒回：「刚写完歌，在阳台吹风。」配图是一张夜空，灰紫色云层里嵌着半轮月亮。严浩翔盯着月亮看了半天，打字：「明晚彩排，别迟到。」宋亚轩回了个「好」，后面跟着一只歪头的白色猫咪表情包——那是他五年前最常用的头像，居然也留着。
3
彩排当天，宋亚轩果然迟到。严浩翔站在台侧，听乐队反复磨合前奏，目光却往入口飘。第二十遍时，那人终于推门进来，一身黑，帽子压到眉骨，手里拎一把改装过的木吉他。导演冲他挥手："快快快，就等你试人声！"
宋亚轩小跑上台，经过严浩翔时，小声丢下一句："地铁卡丢了，补办耽误时间。"严浩翔没说话，只把手里保温杯递过去，杯口冒着热气——是红糖姜茶，早上他让助理去买的。宋亚轩愣了半秒，接过来，指尖碰到他手背，冰凉一片。
音乐起，木吉他扫弦，严浩翔第一声主歌进去，比原定调低半个Key，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哑。宋亚轩在第二段接进来，和声升半音，像把钝刀突然开了刃，灯光一打，两人影子投在穹顶，一长一短，却始终并肩。副歌最后一句，宋亚轩忽然拔高，声音清亮得像冲破云层——
"原来你也记得，那年夏天的风！"
严浩翔心口一震，抬眼看他——那人站在光束中央，眼睛亮得吓人，嘴角弯出久违的弧度。台下工作人员自发鼓掌，导演在对讲机里喊："保持住！正式演出就这么来！"
彩排结束，观众席灯全灭，只剩应急灯幽幽亮着。严浩翔坐在钢琴前，随手按下几个和弦，是《我好想你》的前奏。宋亚轩把吉他放回架子上，走过来，倚着钢琴，声音低而软："正式演出，唱这首吧？"
严浩翔指尖一顿，抬眼看他。宋亚轩垂着眼，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我欠你一个解释，也欠你一个公开唱这首歌的机会。"
五年前，他们曾把《我好想你》排进出道演唱会歌单，最后却因宋亚轩突然离开而撤下。严浩翔那时在后台把谱子撕得粉碎，如今那些碎片却在此刻重新拼合，像一场迟到的和解。
4
演唱会当晚，工体座无虚席。荧光棒汇成一片白色海洋，灯牌拼出"Since 0806"。严浩翔站在升降台，目光扫过观众席，最终落在侧台——宋亚轩抱着吉他，冲他竖起大拇指。鼓点落下，第一首歌就是《我好想你》，前奏一响，全场尖叫。
严浩翔握着话筒，声音低而稳："这首歌，送给一个跑了五年、刚刚回来的人。"
观众秒懂，尖叫声几乎掀翻穹顶。宋亚轩从侧台走出，聚光灯打在他身上，白衬衣被风吹得鼓起，像一面重新升起的帆。两人隔着一米距离，目光却在半空交缠——
"我好想你，在每一个雨季——"
副歌高音部分，宋亚轩忽然拔高，声音穿透雨幕，严浩翔无缝接上去，和声低半音，像把漂泊的人重新按进怀里。观众自发打开手机闪光灯，白色光点起伏，像一片坠落的银河。唱到最后一句，宋亚轩朝观众席伸出手，掌心向上，声音带着颤：
"我回来了，你们还要我吗？"
回应他的是排山倒海的尖叫："要——！"
严浩翔站在旁边，眼眶发热，却笑得比任何一次都亮。他忽然伸手，覆在宋亚轩手背上，十指交扣，朝观众晃了晃——闪光灯疯狂亮起，像一场人造闪电。那一刻，他知道，什么都不用说了，全世界都替他们记住了。
5
安可曲结束，观众散场，工体灯一盏盏熄灭。严浩翔和宋亚轩坐在舞台边缘，腿悬在空中，脚下是空的观众席，像一片黑色海洋。夜风带着雨后的土腥味，吹得白衬衣猎猎作响。
宋亚轩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旧手机，解锁，点开相册最底端——语音截图旁边，多了一张新照片：演唱会大屏上，两人十指交扣，白色荧光海为背景。他把手机递过去，声音轻而稳：
"严浩翔，这次我把语音听了，也把自己带回来了。"
严浩翔没接手机，只伸手，覆在他后颈，把人往怀里按。宋亚轩额头抵在他锁骨上，声音闷而软："以后我不走了，除非你赶我。"
严浩翔低笑，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赶过你一次，后悔了五年。再赶，我就是傻子。"
远处，工体最后一盏灯熄灭，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像一块被雨水洗亮的银币。两人并肩坐在空旷的舞台，脚下是退场后散落的荧光棒，风一吹，白色光点起伏，像一片永不熄灭的银河。
——原来你也记得，那年夏天的风，终究吹回了同一条轨道。
【第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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