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臣是在后台晕倒的。
当时戏班的小徒弟正拿着水袖请教技法，他刚抬手示范了个云手的起势，胸口就突然闷得像被浸了水的棉絮堵着，连呼吸都带着细碎的疼。指尖的金线缠在水袖边缘，没等他稳住力道，眼前的雕花镜就开始转，耳边小徒弟的声音也变得遥远。最后他只记得自己往旁边的椅子上靠了靠，再醒来时，鼻尖已经飘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视线里是黑瞎子那张没戴墨镜的脸，眼底的红血丝比他戏服上的金线还要扎眼。
“醒了？”黑瞎子的声音有点哑，指尖探过来摸他的额头，温度不算烫，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感觉怎么样？还闷吗？”
解雨臣眨了眨眼，喉咙干得发疼，刚想开口，就被黑瞎子递过来的温水打断。玻璃杯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他喝了两口，才缓过那阵发虚的劲，声音轻得像飘着的柳絮：“没事，老毛病了。”
“老毛病？”黑瞎子重复着这三个字，语气瞬间沉了下来，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医生刚跟我说，你肺上有炎症，再拖下去可能要发展成慢性的。解雨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解雨臣别开脸，看向窗外的梧桐树。树叶被风吹得晃，影子落在他手背上，像极了小时候在戏班子里，师傅用红笔在他剧本上画的圈。他确实早有感觉，上个月在苏州演出时就咳过几次，夜里也总觉得胸口发紧，只是忙着排新戏，又不想让黑瞎子担心，就一直没说。
“知道又怎么样？”他扯了扯嘴角，想装出平时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声音却没什么底气，“戏班这边刚排到关键处，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
“这点小事？”黑瞎子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伸手把他的脸转过来，眼神里是少见的严肃，“解雨臣，我跟你说，从今天起，烟必须戒了。医生说你这病跟抽烟脱不了关系，你要是再抽，我……”
“戒不了。”解雨臣直接打断，语气硬了些。他烟龄快十年了，排戏排到深夜时要抽，跟黑瞎子拌嘴后心里闷时要抽，连上台前紧张，指尖都得夹着根烟才踏实。戒烟这两个字，以前黑瞎子也提过，他都当耳旁风，可这次看着黑瞎子眼底的急，心里却莫名发虚。
黑瞎子盯着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把床头柜上的烟盒拿过来——那是解雨臣晕倒前放在口袋里的，被护士搜出来放在了这儿。他捏着烟盒，指节都泛了白，沉默了几秒，突然抬手把整盒烟扔进了垃圾桶，动作干脆得没留一点余地。
“没有‘戒不了’这说法。”黑瞎子的声音很沉，却没带火气，只是带着种不容拒绝的认真，“住院这几天我陪着你，出院后家里也不会有一根烟。你要是实在想抽，就找我，我给你想办法。”
解雨臣看着垃圾桶里的烟盒，喉结滚了滚，没再反驳。他知道黑瞎子是为他好，也知道自己这身体确实不能再折腾，可心里那点对烟的依赖，却像盘在骨头上的藤，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住院的日子过得很单调。每天输液、做检查，黑瞎子几乎寸步不离，连戏班的事都交给了副手，只偶尔接电话时才出去一趟。解雨臣躺在病床上，看着黑瞎子帮他削苹果，帮他整理被角，甚至在他夜里咳得睡不着时，坐在床边帮他拍背，心里又暖又涩。
只是到了傍晚，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就会忍不住想抽烟。指尖空落落的，连翻剧本的力气都没有，脑子里总浮现出打火机“咔嗒”一声响，烟丝燃烧的味道顺着鼻腔钻进去的感觉。每次这时候，黑瞎子就会把削好的梨递过来，或者拉着他的手聊天，聊以前下墓时的趣事，聊戏班里小徒弟的糗事，故意把话题引开，不让他陷在那点瘾里。
出院那天，黑瞎子特意把家里的烟和打火机都清了遍，连解雨臣藏在书房书架后的半盒烟都没放过。解雨臣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忙，嘴角勾着点笑，心里却有点打鼓——他知道自己这瘾没那么好戒，尤其是排戏到深夜，或者心里闷的时候，指不定就会忍不住。
果然，出院后的第三天，解雨臣就犯了瘾。
那天他在戏班排戏到半夜，新排的《霸王别姬》难度大，几个小徒弟总找不到虞姬的神韵，他耐着性子示范了一遍又一遍，胸口又开始隐隐发闷。休息时，他坐在后台的椅子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脑子里全是烟的味道。他知道家里没有烟，可戏班后台的柜子里，还藏着他之前忘了拿走的半盒烟——那是他上个月排戏时放的，本来想等忙完了抽，后来晕倒住院，就忘了这回事。
心里的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他看了眼外面，小徒弟们都去卸妆了，后台没人。他犹豫了几秒，还是起身走到柜子前，打开门，果然看见那半盒烟躺在角落里，连包装都没拆。
指尖碰到烟盒的瞬间，他心里有点慌，又有点莫名的兴奋。他快速拿出一根，攥在手里，又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那是他今天特意带的，藏在钥匙串上，黑瞎子没发现。
他走到后台的窗户边，推开一条缝，冷风灌进来，吹得他打了个哆嗦。他把烟含在嘴里，刚想按打火机，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却又透着点冷：“花儿爷，你手里拿的什么？”
解雨臣的动作瞬间僵住，打火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慢慢转过身，看见黑瞎子靠在门框上，墨镜滑到鼻尖，露出那双眼睛，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看得他心里发毛。
“没……没什么。”解雨臣下意识地把烟往身后藏，声音有点发虚。
黑瞎子没说话，只是往前走了两步。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打火机，拿在手里转了转，动作慢悠悠的，却让解雨臣的心跳越来越快。
“没什么？”黑瞎子抬眼，看着他，嘴角勾着点笑，只是那笑意没到眼底，“解雨臣，你把身后的东西拿出来，我看看。”
解雨臣知道躲不过去，只好慢慢把藏在身后的烟拿出来，指尖还在微微发颤。他低着头，不敢看黑瞎子的眼睛，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黑瞎子看着他手里的烟，眼神沉了沉。他没接烟，只是伸手，把解雨臣手里的烟抽走，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动作跟在医院时一样，干脆利落。然后他捏着解雨臣的手腕，把人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语气里带了点无奈，又有点气：“花儿爷，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能抽烟，你怎么就记不住？”
“我……我就是忍不住。”解雨臣的声音有点小，“排戏排到半夜，胸口闷，想抽根烟缓解一下。”
“缓解？”黑瞎子挑眉，伸手探了探他的胸口，指尖能感觉到他呼吸时的轻微起伏，“医生说你这肺不能再受刺激，你抽根烟，是想再住院？还是想让我再担心一次？”
解雨臣被他问得说不出话，只好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他知道黑瞎子是为他好，可刚才那点瘾上来的时候，他什么都忘了，只想着抽烟。
黑瞎子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他知道戒烟不容易，尤其是解雨臣这种抽了快十年的人，突然戒掉，肯定难受。可他更怕解雨臣的身体出问题，上次晕倒的样子，他到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花儿爷，”黑瞎子的声音软了些，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动作很轻，“我不是怪你，我是怕。你要是实在想抽，跟我说，我陪你出去走走，或者给你买糖，都行。但你不能偷偷抽烟，你知不知道，刚才我要是没过来，你抽了这根烟，万一咳起来，又得难受半天。”
解雨臣抬起头，看着黑瞎子眼底的担心，心里又酸又涩。他伸手，环住黑瞎子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知道了，我下次不偷偷抽了。”
黑瞎子抱着他，拍了拍他的背，动作很温柔。他能感觉到解雨臣的身体还在微微发颤，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他低头，在解雨臣的发顶轻轻吻了吻，语气里带了点沙哑：“下次想抽了，就找我。别自己扛着，也别偷偷摸摸的，我是你对象，不是你的监督者。”
解雨臣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他能闻到黑瞎子身上的味道，混着淡淡的烟草味——黑瞎子其实也抽烟，只是自从他住院后，就很少抽了，只有在外面接电话时，才会偷偷抽一根，还会特意换件衣服再回来，怕他闻到味道难受。
“走吧，回家。”黑瞎子松开他，牵着他的手，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漫不经心，“小徒弟们都走了，这里冷，别冻着。”
解雨臣任由他牵着，跟在他身后往外走。冷风从窗户缝里灌进来，他却觉得心里暖暖的。他知道，黑瞎子是真的在乎他，比在乎自己还在乎。
回家的路上，车厢里很安静。解雨臣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倒退的路灯，心里有点愧疚。他不该瞒着黑瞎子偷偷抽烟，更不该让黑瞎子担心。
回到家，黑瞎子先去给解雨臣倒了杯温水，看着他喝下去，才松了口气。然后他坐在沙发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对解雨臣说：“过来。”
解雨臣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他刚想开口道歉，就被黑瞎子拉进怀里。黑瞎子的手臂紧紧地圈着他的腰，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呼吸里带着点温热的气息。
“花儿爷，”黑瞎子的声音低沉，带着点沙哑，“你是不是觉得，戒烟很难？”
“嗯。”解雨臣点头，声音闷闷的，“有时候心里闷，或者排戏累了，就想抽一根。”
黑瞎子没说话，只是低头，吻了吻他的耳垂。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腰腹，带来一阵战栗。解雨臣的身体僵了僵，刚想推开他，就听见黑瞎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情欲的沙哑：“那我帮你想个办法，转移注意力。”
解雨臣的耳朵瞬间红了。他知道黑瞎子的意思，心跳不由得快了起来。他想拒绝，可身体却很诚实地靠在黑瞎子怀里，没有动。
黑瞎子的吻顺着他的耳垂，慢慢移到他的脖颈，留下一个个灼热的印记。他的手也不安分起来，顺着解雨臣的衬衫下摆伸进去，指尖划过他光滑的腰腹，带着点凉意，却让解雨臣的身体渐渐热了起来。
“黑瞎子……”解雨臣的声音有点发颤，带着点抗拒，又有点期待。
“别动。”黑瞎子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花儿爷，这是对你偷偷抽烟的‘教训’，得让你记住，以后不能再犯。”
解雨臣没再说话，只是闭上眼，任由黑瞎子的吻落在自己身上。他能感受到黑瞎子的温柔，也能感受到他压抑的欲望。这种感觉，让他心里的愧疚渐渐消散，只剩下满满的暖意和悸动。
黑瞎子把他抱起来，往卧室走去。脚步很轻，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温存。把他放在床上时，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他低头，看着解雨臣泛红的脸颊和迷离的眼神，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
解雨臣点了点头，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下来，主动吻上他的唇。这个吻，带着点急切，也带着点回应。黑瞎子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加深了这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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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儿爷，”黑瞎子低头，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吻了吻，声音里满是温柔，“以后别再偷偷抽烟了，好不好？你的身体要是垮了，我怎么办？”
解雨臣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声音有点哑：“知道了，我不抽了。以后想抽了，就找你。”
黑瞎子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动作很轻：“这才乖。”
他抱着解雨臣，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在哄小孩睡觉。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温柔而静谧。卧室里很安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温柔的歌。
解雨臣渐渐在他怀里睡熟，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他知道，黑瞎子会一直陪着他，陪着他戒烟，陪着他养好身体，陪着他走过以后的每一段路。
黑瞎子看着怀里人的睡颜，眼底满是宠溺和珍惜。他低头，在解雨臣的发顶轻轻吻了吻，轻声说：“花儿爷，晚安。”
天快亮的时候，解雨臣迷迷糊糊地醒了一次。他感觉到黑瞎子还在抱着他，手还在轻轻拍着他的背。他往黑瞎子怀里钻了钻，又沉沉睡去，梦里全是黑瞎子温柔的笑容。
解雨臣醒来时，黑瞎子已经不在身边，却能闻到厨房传来的香味——是他喜欢的粥的味道。
他坐起身，看着窗外的阳光，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会好好戒烟，好好养身体，因为他身边有黑瞎子，有值得他珍惜的人。
厨房里，黑瞎子正拿着勺子搅拌着粥，听见卧室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笑着说：“醒了？粥马上就好，你再等会儿。”
解雨臣点了点头，慢慢下床，走到厨房门口，靠在门框上看着黑瞎子的背影。阳光落在黑瞎子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边，看起来温暖而可靠。
他走过去，从身后抱住黑瞎子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背上，声音轻轻的：“黑瞎子，谢谢你。”
黑瞎子反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着说：“跟我还客气什么？快放开，粥要糊了。”
解雨臣笑着松开手，看着黑瞎子把粥盛出来，放在餐桌上。他知道，未来的日子里，会有很多这样温暖的瞬间，会有很多值得他珍藏的回忆。而他会好好活着，好好爱黑瞎子，陪他一起，把日子过成最温柔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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