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架下的风停了，樱花瓣落得静了些。许林念望着肖雨辰腕间那抹红痕，掌心的毒针不知何时松了，针尾的紫灵花瓣蹭着袖口，像片被遗弃的枯叶。
“我没退。”她低声辩，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卷走，“我只是……还没找到时机。”
肖雨辰却笑了，眼底的光软得像化了的春水：“时机？方才你离我三步远，毒针若淬了速毒，此刻我该倒在这花瓣里了。”他往前又挪了半步，两人之间只剩半臂距离，他能看清她睫毛上沾的细小花粉，“阿念，你在等什么？”
“阿念”两个字撞进耳里时，许林念的耳膜嗡嗡作响。腕间的疤突然炸开一阵剧痛，像有把刀在皮肉下搅动，她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在紫藤架的立柱上，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那些被“锁忆散”封死的记忆，竟顺着这阵疼，裂了道更深的缝——
她看见自己蹲在药圃里，手里捏着株紫灵花，身后有人替她挡着太阳，指尖蹭过她的腕间：“这花性烈，碰了会留痕，像同心结。”
她看见雪地里，那人把她裹进披风里，嘴唇冻得发紫，却笑着说：“阿念，等开春，咱们去江南种满院紫灵花。”
她还看见龙椅旁，那人握着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腕间的红痕：“这天下我要，你也得要。”
那些画面里的人脸，渐渐和眼前的肖雨辰重合了。
“我……”她张了张嘴，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不是哭，是疼的——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塞满了，酸得发胀，“我好像……认识你。”
肖雨辰伸手，想替她擦眼泪，指尖刚要碰到她的脸颊，她却突然咳了起来。一开始只是轻咳，后来越咳越急，捂住嘴的指缝里，竟渗出血丝来。
“怎么了？”肖雨辰慌了，伸手扶住她的肩，指尖触到她的皮肤，烫得惊人。
许林念摇着头，咳得说不出话。她知道这是怎么了——老阁主说过，“锁忆散”是毒，积得久了，要么彻底忘了前尘，要么……要么就会被药性蚀了五脏。她这三年总觉得心口发闷，原是毒在慢慢渗。
“药……”她喘着气，指了指自己的衣襟，那里藏着肖雨辰给的那瓶解药，“我没吃……不敢吃……”
她怕记起来更疼，更怕记起来了，又要像梦里那样，和他走到刀兵相向的地步。
肖雨辰摸出那瓶解药，拧开瓶塞就要喂她，她却偏头躲开了。咳得更凶了，血珠滴落在胸前的衣襟上，像极了那年雪地里，落在她手背上的梅花瓣。
“没用了……”她笑了笑，眼泪混着血，看着有些吓人，“老阁主说……这毒无解……盖红痕的疤越深，毒渗得越快……”她抬手想碰他的脸，指尖刚抬起，就软了下去。
肖雨辰赶紧攥住她的手，把她往怀里带。她的身体很轻，像片羽毛，靠在他怀里时，还在轻轻发抖。
“别胡说。”他声音发颤，把解药往她嘴边送，“喝了就好了，老御医说能解的……”
“解了又能怎样呢……”许林念靠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忽然觉得安定了，“这一世……我是来杀你的……杀不了你，也活不成……”她抬手，指尖终于碰到了他腕间的红痕，烫得像团火，“肖雨辰，我记起来了……江南的花……雪地里的披风……都记起来了……”
腕间的疤突然不疼了，那道被盖住的红痕彻底透了出来，和他腕间的红痕贴在一起，像终于合二为一的同心结。那缕同心蛛丝在两人腕间闪了闪，红得发亮，随即悄无声息地融进皮肉里，不见了。
“阿念……”肖雨辰抱着她，感觉怀里的人在慢慢变凉，像握着块正在融化的冰。
“下一世……别等我了……”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气若游丝，“找个……没毒的姑娘……种满院紫灵花……”
话音落时，她的手彻底垂了下去。腕间的红痕还亮着，像朵刚开的花，却再也不会发烫了。
风又起了，卷起满地樱花瓣，落在两人身上，像盖了层薄薄的雪。肖雨辰抱着她，没动，也没哭，只是望着她腕间的红痕，一遍遍地低声念：“阿念，下一世，还等。”
他知道的，那缕蛛丝没断。它只是钻进了魂魄里，等下一世，再把他们往一起牵。哪怕还要等，哪怕还要疼，哪怕她又忘了他——只要能再遇见，就值了。
花圃外的丝竹声还在响，宾客的笑谈隔着花墙飘进来，热热闹闹的，衬得这紫藤架下，静得像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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