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卷着桃花瓣,撞在青石门上“簌簌”响。许林念一脚踹开“听雪剑派”的山门时,腰上的佩剑还在晃,剑穗上沾着的草屑掉了满地——她刚从山下的林子里翻出来,为了赶在午时前堵到人,连鞋上的泥都没顾上擦。
“肖雨辰呢?!”她叉着腰站在练武场中央,声音脆生生的,带着点没压下去的气,“让他出来!说好今日切磋,难不成缩在后山练龟息功了?”
场边练剑的弟子们手一抖,剑穗缠在了一起。谁都知道这位“野路子”女侠的性子,上个月在武林大会上见了他们掌门肖雨辰,三句话不对付就拔剑要比,被拦下后更来劲了,这半个月天天准时来踹门,比打更的还准时。
“许姑娘稍等。”大弟子硬着头皮上前,“掌门他……在剑冢祭剑。”
“剑冢?”许林念挑眉,拎着剑就往后山走,“正好,坟头边上打架,输了的埋这儿也方便。”
剑冢在山坳里,满坡都是半人高的石碑,碑上刻着历代剑主的名字。肖雨辰就站在最老的那块碑前,一身素白剑袍,手里捏着柄未开刃的木剑,指尖正顺着碑上的裂痕轻划。听见脚步声,他没回头,只淡淡道:“今日风大,不适合比剑。”
“我看是你怕了。”许林念“哐当”一声把剑插在他脚边,剑刃擦着石缝迸出火星,“前日说你腕伤没好,昨日说你要练新剑招,今日又拿风当借口——肖雨辰,你是不是浪得虚名,怕输了丢你‘武林第一’的脸?”
她站得近,风把她的发梢吹起来,扫过他的肩。肖雨辰这才转头,目光落在她腰间的剑上——那剑样式普通,剑鞘上却缠着圈暗红的绳,绳结打得歪歪扭扭,像极了他模糊记忆里,某个人总爱系的同心结。
心口莫名一麻。他皱了皱眉,压下那点异样:“我从不与人比无谓的武。”
“怎么就无谓了?”许林念不服气,伸手去拔他手里的木剑,“你拔剑试试!我保证不戳你心口,就削断你半片袖子,让你明日没法见人——”
指尖刚碰到木剑的柄,两人同时顿住。
肖雨辰的指腹蹭过她的手背,像触到了块烫铁。脑海里猛地炸开个画面:紫藤架下,她咳着血倒在他怀里,手腕上的红痕亮得刺眼,也是这样细瘦的手腕,攥着他的衣襟不肯放。
许林念的手像被针扎了似的缩回,后腰突然抽痛——像有把钝刀在旧伤上刮,她下意识地弯了弯腰,眼里冒起金星。有个声音在耳边碎碎念,又轻又疼:“别碰……这毒碰不得……”可谁在说?说的什么毒?
“你怎么了?”肖雨辰伸手想去扶,又猛地收回手。方才那瞬间的画面太清晰,疼得他指尖发颤,竟忘了该怎么动。
“没事!”许林念咬着牙站直,眼眶却红了。她明明是来打架的,怎么突然就疼了?而且这疼来得蹊跷,像早就刻在骨头里,只等某个瞬间钻出来咬人。
她狠狠瞪了肖雨辰一眼,转身就往山下走,脚步踉跄了两步:“今日算你躲得巧!明日卯时,我还来!你要是再敢装病,我就拆了你这破剑冢!”
风把她的话送回来,混着桃花瓣落在肖雨辰脚边。他站在碑前没动,手里的木剑不知何时被攥出了指痕。
腕间的皮肤隐隐发烫,像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肉里钻出来。他低头看了看,空荡荡的手腕上,竟隐约浮出道浅红的印子,形状像朵没开的花——和记忆碎片里,她腕间的那道,一模一样。
“明日……”他低声重复了句,指尖轻轻按在那道红痕上,心口的麻意又涌上来,带着点说不清的盼,“明日我等你。”
山坳里的风还在吹,石碑后的野草晃了晃,像在应他的话。谁也没说破,这哪是约架?倒像是两个人揣着各自的疼,找了个最笨的由头,非要往对方跟前凑——哪怕碰一下就疼,也总比隔着遥遥的时光,连疼都找不到由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