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雨横剑格挡,两股磅礴剑意轰然对撞的瞬间,他只觉得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沿着剑身传来,脚下根本无法站稳,整个人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贴地向后急速滑去,坚硬的青石板地面被他的靴子犁出了两道深深的沟壑。他心中凛然:此人的剑术修为与内力之深厚,远在之前交手的刘云起之上。
另一边,李玉璇眼见苏暮雨被击退,手下更不容情,侧身避开洛烟蝶挥洒出的彩色毒雾,掌势一变,化柔为刚,一记精准的手刀劈在典烬薇颈侧。典烬薇闷哼一声,眼中带着不甘与怨毒,软软地跌倒在地。
玉璇毫不停留,一把抓住正欲上前助阵的白鹤淮的肩膀,足尖连点,带着她迅速退至院墙角落。
“保护神医!”葛修见状,立刻振臂高呼。长生门的门人虽武功不高,但此刻倒也齐心,呼啦啦一片涌上,用人墙将白鹤淮牢牢护在中心。那少年许安也不知从哪里捡起一柄长剑,虽然握剑的手还有些颤抖,却坚定地站在了白鹤淮身前,眼神倔强。
李玉璇瞥了这黑瘦少年一眼,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随即目光转冷,锁定在刚刚稳住身形的洛烟蝶身上,手中凰剑一振,如同冷月流光,直刺其咽喉。这一剑又快又狠,带着清晰的杀意。
苏昌河原本正与典叶缠斗,瞥见玉璇这毫不留情的一剑,先是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笑容,低声自语道:“虽然陪着苏暮雨做这些看似无聊又可笑的事情,我一直觉得挺没意思的。只是他喜欢,我便只能陪着。”他掌中阴寒内力凝聚,再次拍向典叶挥舞的金斧,口中却继续说着,“但是现在……”
一旁被保护着的白鹤淮忍不住接话:“忽然觉得有些意义了?”
“不是,”苏昌河哈哈大笑,掌力猛然爆发,将典叶逼退半步,“忽然觉得更可笑了,哈哈哈!”他一边笑,一边冲着正勉力稳住气息的苏暮雨喊道,“苏暮雨!要杀掉这个皮糙肉厚的飞虎将军恐怕需要点时间,你可给我撑住了,别先死在那家伙剑下啊!”
李玉璇无暇理会苏昌河的怪话,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洛烟蝶身上。两人皆是用毒高手,此刻交手,更是凶险万分。洛烟蝶袖中不断飞出各种毒虫毒粉,色彩斑斓,气味辛辣。玉璇则剑随身走,凰剑舞得密不透风,将毒物尽数挡下,剑尖不时寻隙刺出,逼得洛烟蝶连连后退。
“小丫头,毒医仙就教了你这点本事吗?只会躲躲闪闪!”洛烟蝶言语讥讽,试图扰乱玉璇心神,指间弹出一缕几乎无形的幽香。
玉璇屏住呼吸,眼神清明,根本不接她的话茬。她看准洛烟蝶撒毒时一个微小的破绽,手腕一抖,剑光如匹练般直刺对方左肩!洛烟蝶躲闪不及,“噗”的一声,剑尖入肉,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彩衣。
“啊!”洛烟蝶痛呼一声,眼中闪过狠厉,不管不顾地朝着玉璇和其身后的白鹤淮、许安方向撒出一大把猩红色的毒砂。
白鹤淮反应极快,宽大的衣袖猛地一挥,一股柔劲将大部分毒砂扫开。然而,仍有几粒射向站在最前的许安。
玉璇想也没想,回剑一挡,“叮叮”几声脆响,将毒砂击飞。也就在这保护许安的瞬息之间,洛烟蝶咬牙忍痛,身形化作一道彩影,迅速遁入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玉璇心知追击不及,也不懊恼,转而将目光投向刚刚苏醒,正挣扎着站起的典烬薇。
两个女子,曾经在天启城的宴会上笑语嫣然,如今却在这杀机四伏的院落中对峙。典烬薇脸色苍白,肩头衣衫被血迹浸透,发髻也有些散乱,但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带着一种不屈和执拗的美。她看着玉璇,嘴角扯出一抹复杂的笑:“李玉璇,没想到……我们会走到这一步。”
玉璇持剑而立,语气平静:“路是自己选的。”
“是啊,自己选的。”典烬薇深吸一口气,压住肩头的剧痛,“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包括滥杀无辜,包括使用药人这等邪术?”玉璇反问。
“成王败寇,自古如此。那些蝼蚁的性命,与他的大业相比,算得了什么?”典烬薇眼神锐利,“你以为萧楚河就是什么好人?他若登基,我们这些人,又有几个能活?”
“我不管你们兄弟之间谁是谁非。”李玉璇摇头,“但你们不该将江湖卷入朝堂争斗,更不该以满城百姓和武林同道的性命为筹码。”她顿了顿,看着典烬薇,“烬薇姐姐,你很聪明,也很美,本不该如此。”
典烬薇嗤笑一声:“不该?这世道,何曾给过女子太多选择?要么依附强者,要么沦为玩物。我不过是选了一条我能走,也愿意走的路罢了。”她话音未落,忽然强提一口气,一掌向玉璇拍来,掌风虽不如之前凌厉,却带着一股决绝。
玉璇没有硬接,侧身避开,随即手腕一翻,剑柄精准地敲在典烬薇手腕穴道上。典烬薇手臂一麻,掌力顿消,踉跄着后退几步,被两名悄悄靠近的长生门门人扶住,再也无力反抗。
玉璇不再看她,转身掠至苏昌河身边,目光投向屋檐上那个气息越来越恐怖的身影——剑无敌。她微微蹙眉,问道:“这个人怎么回事?他的状态很不对劲。”
苏昌河一边应付着典叶愈发凶猛、并夹杂着洛烟蝶遗留剧毒的金斧攻势,一边抽空回道:“走火入魔了。剑意太纯粹,纯粹到容不下其他任何东西,包括他自己。”
此时,屋檐上的剑无敌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瞳孔竟然变成了诡异的鎏金色,缓缓转动着,透露出非人的恐怖感。他挥了挥手中的长剑,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如同金属摩擦:“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果然……”苏昌河嘴角微微抽搐,露出了棘手的神情。
苏暮雨勉力调息着,轻声道:“纯粹的剑意,世间难寻。可万事万物,一旦走到极致不可回头的地步,极致的善便是恶,极致的光明便是黑暗。他……已被自身的剑意吞噬,入魔了。”
苏昌河见状,冲着玉璇喊道:“我说县主,情况不妙,你可别在这个时候心软啊!”
李玉璇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向后退了几步,与苏暮雨、苏昌河呈三角之势,警惕地盯着剑无敌。
“你若不回头,继续这般极端地用剑,不出一年,必被剑意反噬,浑身经脉寸断而亡。”苏暮雨试图做最后的劝诫。
剑无敌那双鎏金色的瞳孔漠然转动,声音毫无波澜:“人会背叛你,而剑不会。”他将手中长剑缓缓举起,剑身开始嗡鸣,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光芒,“死吧。这一剑,你们绝对挡不住。”
“该死!”苏暮雨强提真气,想要再次出剑,可方才那招威力巨大的“雨势”几乎耗尽了他的心力,此刻经脉滞涩,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凝聚起足以抗衡的剑意。
苏昌河想要抽身去助苏暮雨,但典叶岂会让他如愿,金斧挥舞得如同风车,配合着地上残留的剧毒,攻势绵密,不为求胜,只为死死缠住他,让他脱身不得。
眼见剑无敌那毁灭性的一剑即将斩下,目标正是气息未复的苏暮雨,李玉璇眼神一凝,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闪,已挡在了苏暮雨身前。
“玉璇!退开!他很危险!”苏暮雨急道,想要将她推开,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有些勉强。
李玉璇头也不回,声音清晰地传来:“你现在能立刻调整好吗?”她握紧了手中的凰剑,剑身清辉流转,“我也是用剑的。难道面对强敌,我就只能一直躲在后面吗?”
剑无敌的目光落在了突然出现的李玉璇身上,也落在了她手中那柄不凡的凰剑上,鎏金色的瞳孔似乎亮了一下:“是把好剑,好剑心!”他不再犹豫,挥剑斩下!
一道比之前更加浩渺、更加恐怖的剑气,如同九天银河决堤,向着李玉璇奔涌而来!直到真正站在这道剑气面前,玉璇才深切体会到剑无敌的剑究竟强到了何种地步,这股剑意之磅礴,她只在昔日面对叶鼎之时感受过。
但她没有退缩。体内止水剑法的心诀急速运转,周身剑气氤氲而起,如同月下平静的湖面被投入巨石,荡开层层涟漪。她双手握紧凰剑,将全身内力灌注其中,迎着那仿佛能劈开天地的一剑,奋力向上格挡。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响彻云霄,仿佛真的有一道惊雷在院落中炸开!
李玉璇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狠狠撞在剑上,鲜血直流,整个人如同被攻城锤击中,气血翻腾着向后倒飞出去,喉头腥甜,内力损耗巨大。
然而,她终究是挡下了这一剑。
与此同时,屋檐上的剑无敌,眼中那夺目的鎏金色光芒,也肉眼可见地黯淡了几分,显然这一剑对他的消耗同样不小。
李玉璇在空中勉强调整身形,落地时踉跄了好几步,才用剑拄地稳住,胸口剧烈起伏,喘息不止。但她握剑的手依然稳定,眼神依旧锐利。
她没有丝毫停歇,甚至不等气息完全平复,主动发起了攻击。
凰剑在她手中化作一道道流光,身法施展到极致,在庭院中穿梭不定,剑招如同疾风骤雨,从各个刁钻的角度刺向剑无敌。
剑无敌挥动手中长剑,又将那三柄悬浮的短剑操控得如同臂使,将玉璇的攻击一一挡下。他的剑法依旧精妙绝伦,力量依旧强横,可每接玉璇一剑,他瞳孔中的金色便黯淡一分,动作似乎也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凝滞。
玉璇咬紧牙关,将速度提升到极限,最后一剑倾尽全力,直刺剑无敌心口!剑无敌挥剑格开,巨大的反震之力让玉璇再也无法控制身形,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后急坠。
就在她以为要重重摔落之时,一个沉稳有力的臂膀及时从身后揽住了她,卸去了大部分冲击力。
是苏暮雨。
他不知何时已勉强调息过来,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手臂却稳定如磐石。他揽着玉璇的后背,将她轻轻放下,低声道:“没事吧?”
玉璇借力站稳,摇了摇头,目光依旧紧紧锁定着屋檐上的剑无敌,喘息着说道:“还……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