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徙苇应着,心里虚了一下。她不是和桂竹出去的,她是一个人,去给肘子送药,然后独自在冷风里走了很久。
“是吗?”母亲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轻轻嗅了嗅,“身上怎么有股……药味儿?”
有药味是因为去过中医馆。这是徙苇经常自己去的地方,为了调理经期。之前给肘子的药也是在那所中医馆买的。
这本来应该是母亲应该做的。但是她母亲除了在学校这件事上履行作为一个母亲职责之外,就很难被成为一个母亲了。
换句话说,徙苇母亲只知道站着乱管学习。
徙苇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没……没有啊。可能路上沾到的吧。”
她不敢看母亲的眼睛。虽然今天去中医馆和肘子无关。
“路上沾到的?”这样的话,母亲显然不信,眼神锐利起来,“徙苇,你最近很不对劲。老是心不在焉,抱着手机,一说你就躲回房间。今天晚上到底去哪了?是不是跟男生有关?”
母亲当然不会知道之前徙苇也去过中医馆,她只是随便找了一个点打着爱你的旗号发泄情绪。
“妈!你胡说什么呢!”徙苇像是被踩了尾巴,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戳破心事的慌乱和羞恼,“我就是出去走走!你能不能别总是疑神疑鬼地盘问我!”
这样的对话当然不是第一次发生,徙苇有时会在晚上去荡秋千,当然是一个人的。但是晚上离开家毕竟会被质问会被怀疑。
“我疑神疑鬼?我是你妈!我问不得?”母亲的声调也扬了起来,被她的顶撞激怒,“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初三了!最后半年!心思不用在正道上,你想干嘛?你想气死我吗?!”
“正道正道!你的正道就只有分数吗?!”积压的委屈和压力瞬间决堤,徙苇口不择言地吼了回去,“我连喘口气都是错的!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考试机器吧!”
“啪!”母亲的手重重拍在鞋柜上,发出巨响。
“你再说一遍!我辛辛苦苦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有个好前途!你倒好,学会撒谎了,还敢跟我吼?!”
徙苇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让它掉下来。那种不被理解的窒息感将她紧紧包裹。
她猛地转身,一把拉开门。
“对!我就是撒谎了!我受不了了!”
很冲动地,她冲出门,将母亲震惊而又愤怒的呼喊狠狠地关在身后。
冬夜的冷风像一记耳光刮在脸上,却让她滚烫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一点。
她能去哪?
她不知道。
到处都有烂尾楼。
烂尾楼像一首戛然而止的断章,凝固在时间与遗忘的夹缝里。混凝土骨架裸露着,钢筋从断裂的横截面刺出,锈迹斑斑,如同巨大生物死后腐朽的肋骨,倔强地指向灰白色的天空。楼宇内部,尚未安装门窗的洞口像一个个盲目而空洞的眼窝,沉默地凝视着城市边缘的荒草与更远处虚假的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