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他能忍受的。
他们的目光再也没有交汇过。不是徙苇在躲他,而是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勇气去看她的眼睛。偶尔用余光瞥去,只能看到她低垂的睫毛和没什么血色的侧脸。
这种刻意的“看不见”,比任何指责都更让他难受。他宁愿她走过来,狠狠地骂他一顿,也好过现在这样,被她用这种无声的、遍布全身心的悲伤彻底“抹除”。
他看见安福更加频繁地出现在班级门口,带着他那标志性的、略显张扬的笑容。而徙苇,有时会犹豫一下,然后默默地走过去。她站在安福面前,不像恋人,更像一个……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暂时跟着一个看起来能提供方向的人。
这一幕像针一样刺着他。他知道,徙苇的选择未必是出于喜欢,更可能是一种溺水时对任何浮木的抓住。而他,就是那个把她推下水的人。他的不甘心,此刻都化为了更深的自我厌恶。
他真的不想在心底或者任何地方骂徙苇。
在肘子眼中,这一周的徙苇像一个信号不良的频道,充满了静默、闪烁和杂音。她所有细微的变化,都在无声地向他传递着一个信息:她正在因为他而承受巨大的痛苦。
而他,只能像一个隔着玻璃窗的旁观者,清楚地看到里面的人在受苦,却找不到进去的门,也没有进去的资格。这种清晰的、无力的旁观,本身就是对他最残酷的惩罚。这一周,对两人而言,都是一场缓慢的、公开的凌迟。
周五(告密日)就这样到来了。
周五的黄昏,像一块被用旧的橡皮,擦去了天空最后的亮色,只留下模糊而灰暗的痕迹。肘子倚在教学楼天台冰冷的护栏上,看着脚下逐渐亮起灯火的城市,感觉自己的心也正一点点沉入这无边的暮色里。
这一周,他像是在沼泽里跋涉,每一天都沉重而窒息。一切的源头,是那个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事实——徙苇选择了安福。
那个咋咋呼呼、做事不过大脑、在他看来毫无内涵可言的安福。就因为安福会捧着奶茶在教室门口等她?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叫她的名字?会送那些花里胡哨其实毫无用处的小礼物?
“短视。”
他在心里冷冷地下了论断。
为了这点看得见、摸得着的热烈和便利,就轻易跳进另一个火坑,不是短视是什么?他固执地认为,徙苇只是被那种浮于表面的热情蒙蔽了双眼,看不到他这份沉默之下,更深沉、也更“高级”的关心。
但他不觉得这样算是骂徙苇。他正赋予了自己一种教化徙苇的权利。他想帮徙苇规划未来。
那就要纠正她短视的毛病。
但他忘了,在感情的世界里,从来没有高低之分,只有需要与否。他也忘了反思,自己那份需要对方费力揣测的“高级”关心,在令人窒息的学业压力和青春期的孤独面前,是多么的苍白无力。此刻的肘子,被不甘和一种隐秘的优越感蒙蔽了心智,显得格外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