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桌子的最边缘,是玉羽和存翅。玉羽几乎不碰桌上的食物,只是低着头,用吸管反复戳着杯子里的冰块,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整个人缩在宽大的校服里,像是要尽可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存翅坐在她旁边,也不怎么说话,只是默默地把她面前那盘几乎没动过的烤串,偶尔拿起一串,放在自己盘子里,又或者,将她手边空了的饮料杯续上。
他们两人仿佛被一个无形的玻璃罩子与周围的热闹隔开,自成一个压抑、封闭的小世界。
那些饮料的气泡,成了这小世界里的回忆闪回。
初一那次期中考试,玉羽因一分之差输给了存翅,整整一天没说话。傍晚,存翅找到坐在操场边的她,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两个小人,高的那个下面写着“玉羽”,矮的那个下面写着“存翅”。他说:“你看,以后我都当下面这个,让你永远看得见我。” 玉羽看着那个矮小却紧挨着高个小人的图案,眼泪掉了下来,点了点头。这不是玩笑,这是一个心照不宣的契约。
初一那次期末考试后,玉羽因为比存翅高了一分而难得地露出了笑容,开玩笑说:“你看,我比你厉害一点点哦。” 存翅看着她罕见的笑颜,内心被一种复杂的满足感击中,暗自决定:“那就让你永远赢我一点点。” 这最初是一个笨拙又温柔的谎言,他想为她创造一个有确定性的世界,而他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的常量。
存翅送她的那个廉价玻璃小鸟,是在校门口小摊买的。玉羽捧着它,在夕阳下端详,轻声说:“它飞不高,骨头里都是空的,一碰就碎。” 存翅没听懂其中的隐喻,只觉得她忧郁的样子很美。
他们就这样确认了关系。
但一切并非一直这样平安喜乐。
班级大扫除,玉羽和班长被分到擦同一扇窗户。班长一边擦一边讲着从书上看来的笑话,玉羽看着玻璃上映出的班长开朗的倒影,以及倒影里自己身后正默默提着水桶的存翅,她第一次觉得,存翅的身影那么灰暗。
后来的一个雨天,玉羽没带伞,班长主动将她捎到了教学楼门口。
玉羽看着班长爽朗的侧脸,和周围同学自然的说笑,心里涌起一种对“阳光”和“正常”的莫名向往。存翅在远处看着,紧紧攥住了手中的伞,他没有上前。他觉得自己阴郁的世界,配不上在那片阳光里。
玉羽第一次因为“心情不好”请假后回到学校,发现存翅在她课桌里放了整整一盒牛奶糖,糖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上面用尺子比着画了一道精准的辅助线。纸条背面写:“你缺的课,我帮你‘画’出来了。” 玉羽感到一种被完全包裹的安心,也感到一丝无处可逃的窒息。
玉羽每次请假,存翅都会在她空着的座位旁放一颗她喜欢的牛奶糖。他以为这是守护。但他从未深究,也从未敢问:“你不在的时候,世界里究竟有什么?” 那些空白,被他用自以为是的深情填满,却被玉羽感知为一种令人窒息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