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姝正帮阿宁缝补磨破的袖口,耳房外污染传来宋姑姑尖利的嗓音。
无关紧要的人宋姑姑:都给我出来!瞧瞧这是什么!
众人涌到院里时,只见宋姑姑高举着一张泛黄的海捕文书,纸页上的朱砂画像被风吹得簌簌响。
无关紧要的人宋姑姑:陆贞!
她眼神如刀。
无关紧要的人宋姑姑:你敢说这上面画的不是你?
陆贞挤开人群站出来,目光落在画像上时愣了愣——那眉眼确有几分像,可画中女子左眉脚有颗痣,她没有;文书上写着“年十六,盗取官银三百两”,她今年已满十八,且父亲在世时最恨贪墨,家里连块像样的银饰都没有。
陆贞不是我。
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亮。
陆贞姑姑若不信,可验我的眉角,可查我的年岁。
无关紧要的人宋姑姑:哼,狡辩!
沈姑姑往地上啐了一口。
无关紧要的人沈姑姑:杀人犯的女儿,还能是什么好东西?
沈碧下意识我沈明姝身边靠了靠,指尖攥得发白。她前日刚听陈秋娘说过这文书,当时只觉得宋姑姑是故意刁难,可此时看着那画像,心里打起鼓来——陆贞虽好,可若真是逃犯……
阿己宋姑姑。
沈明姝忽然开口,从袖中持出半挂磨得光滑的竹牌。
阿己这是阿贞前日给我看的,说是她家乡的户籍牌,背面刻着生辰。按上面的日子算到如今,正好十八,与文书上的“年十六”差了两岁。
竹牌在日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背面的刻痕清晰可辨。阿宁也凑过来,小声道。
无关紧要的人阿宁:我见过陆贞姐姐贴身戴着玉佩,说着她娘留的,上面刻着“贞”字,哪会是什么盗银的贼?
宋姑姑脸色僵了僵,狠狠瞪向陈秋娘。陈秋娘被那眼神看得一哆嗦,往后缩了缩——昨日宋姑姑塞给她一包泻药,让她掺进陆贞的饭里,说等陆贞腹泻无力,就“搜”出这文书定罪,可此刻看着陆贞坦荡的眼神,但想想前日夜里陆贞帮她捡拾打翻的烛台时,那只被烫伤的还笑着说“没事”的手,她忽然咬了咬唇。
无关紧要的人陈秋娘:姑姑……
陈秋娘声音发颤。
无关紧要的人陈秋娘:这本书……前日我见您偷偷用朱砂改了画像,把那痣点淡了些……
话音未落,宋姑姑扬手就要打她,却被沈明姝伸手拦住。
阿己姑姑何必动气?
她语气平和,目光却扫过院角那棵老槐树——树上藏着个小布包,是她今早见宋姑姑鬼鬼祟祟塞进去的,方才趁乱让阿宁取了下来,此刻正被阿宁紧紧抱在怀里。
无关紧要的人杨姑姑:这里面是什么?
杨姑姑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目光落在阿宁怀里的布包上。
阿宁慌忙递过去。布包打开,里面竟是件沾了污泥的男装,袖口绣着朵歪歪扭扭的桃花——正是那海捕文书上写的“特征:常穿绣桃花的男装”。
陆贞这不是我的。
陆贞认得那桃花绣法,粗劣得很。
陆贞我从不穿男装,更不会绣这种针法。
沈碧忽然“呀”了一声,指着那桃花绣线。
沈碧这是城西绣坊的劣质线!我前几日去领材料,见宋姑姑从后门偷偷买过同款!
宋姑姑的脸瞬间惨白如纸,瘫坐在地上。
杨姑姑捡起文书翻看片刻,冷冷道。
无关紧要的人杨姑姑:笔迹新旧不一,生辰处有涂改痕迹,分明是伪造的。
她转向陆贞,眼神柔和了些。
无关紧要的人杨姑姑:委屈你了。
陆贞摇摇头,目光掠过沈明姝时,见她正帮陈秋娘拂去衣襟上的尘土。陈秋娘红着眼圈,拽着陆贞的袖子哽咽道。
无关紧要的人陈秋娘:对不住……我不该听宋姑姑的……
陆贞没事。
陆贞拍了拍她的手,忽然笑起来。
陆贞说起来,前日你往我洗脸水里倒墨水,倒让我想起小时候在河边摸鱼,满脸泥污被娘追着打的日子呢。
陈秋娘愣了愣,也跟着笑了,眼角的泪珠子滚进嘴角,竟带了点甜。
夜里耳房里格外热闹。沈碧教陆贞绣桃花,针脚歪得像虫子爬,惹的众人直笑;阿宁给沈明姝捶背,说她今日挡宋姑姑那一下肯定抻着了;陈秋娘把攒了半月的蜜饯全倒出来,非要陆贞多吃两颗,说算赔罪。
陆贞其实我早看出来了。
陆贞含着蜜饯含糊道。
陆贞宋姑姑总往王尚仪那里跑,定是受了指使。
沈明姝正帮沈碧调整绣绷,闻言抬眼。
阿己王尚仪容不下你,往后更要当心。不过……
她笑了笑。
阿己咱们人多,总能想出法子。
沈碧忽然放下绣绷,从枕下摸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几块碎银。
沈碧这是我攒的,若真有难处,拿去打点也好。
阿宁也掏出半块干饼,是她省下来的晚饭;陈秋娘最实在,把自己最擅长的染布方子写在纸上递过来。
无关紧要的人陈秋娘:尚服局最近要染一批秋香色,用这方子准能出彩,能帮你在杨姑姑面前挣点脸面。
陆贞看着眼前堆起的零碎物件,眼眶忽然热了。她入宫本是为了躲避嫡母的逼婚,一路跌跌撞撞,原以为宫里只有算计,却没想到能遇到这样一群人——会为她辩白的明姝,会藏起碎银的沈碧,会省下饭食的阿宁,会递出方子的陈秋娘。
窗外的月光漫进屋里,落在四人交叠的手上。沈明姝忽然发现,陆贞的手搭在她手背上时,虎口处的小痣与她的正好对齐,就像两滴水珠落进同一片湖,连涟漪都生得一模一样。
她悄悄摸了摸衣襟的因素,那“瑾”字被体温捂得温热。
或许这深宫路难走,可只要她们攥着彼此的手,再陡的坡,也能一步步踏过去。
远处王尚仪的院落里,烛火摇曳。她捏着宋姑姑送来的“供词”,指尖几乎要将纸戳破——原想借海捕文书,除了陆贞,没成想反让那几个宫女抱成了团。
王璇废物。
她将纸扔进火盆,看着火苗舔舐着字迹,眼底掠过一丝的狠厉。
王璇那就换个法子——尚服局的秋衣赶制,我倒要看看,她们能抱团到几时。
而用勤院的耳房里,沈明姝正给众人分着沈嘉彦托人送来的药膏,陆贞正教大家辨别染布的草药,沈碧的桃花绣渐渐有了模样,阿宁哼着家乡的小调,连陈秋娘都跟着轻轻打拍子。烛火在她们脸上投下暖融融的光,仿佛能把这深宫的寒意,都烘得淡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