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春天的风带着湿润的暖意，吹得人心头发痒。黑板右上角的倒计时数字一天天减少，教室里的空气也跟着变得愈发凝重，只有课间偶尔响起的玩笑声，还能透出点少年人的鲜活。

　　温时羽的物理成绩在沈砚的“特训”下突飞猛进，某次模拟考甚至冲进了班级前十。拿到成绩单那天，她兴奋地把卷子递到沈砚面前，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你看！我做到了！”

　　沈砚接过卷子，指尖划过那些曾经被他圈改过无数次的错题区域，嘴角弯起一个清晰的弧度：“嗯，进步很大。”他顿了顿，从笔袋里拿出一支崭新的钢笔，“这个送你，贺礼。”

　　那是一支银色的钢笔，笔帽上刻着细小的花纹，一看就不便宜。温时羽愣住了：“这太贵重了……”

　　“不贵重，”沈砚把笔塞进她手里，“就当是……提前祝你高考顺利。”

　　温时羽攥着那支笔，指尖传来冰凉的金属触感，心里却暖得发烫。她低头看着笔尖，忽然想起他相册里那张她的睡颜照，想起他总在她被难题困住时耐心讲解的样子，想起他说“他们说的不算”时坚定的眼神——那些细碎的瞬间像拼图一样，在她心里慢慢拼出一个模糊却让人心动的轮廓。

　　她开始更频繁地在草稿纸边缘写他的名字，开始在放学路上故意放慢脚步，希望能和他多走一段路，开始在夜里对着天花板发呆，想象着高考结束后，该用怎样的语气说出那句藏了很久的话。

　　沈砚似乎也变得不一样了。他会在温时羽被难题逼得皱眉时，递过来一块她喜欢的草莓味硬糖；会在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默默站在篮球场边，看她和女生们跳皮筋，眼神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甚至有一次，班里一个男生借故调侃温时羽，被他冷冷地瞥了一眼，那男生顿时讪讪地闭了嘴。

　　这些变化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温时羽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她越来越确定，沈砚对她，或许不止是朋友。

　　填报志愿的那天，教室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躁动。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地打听着别人的意向，又在被问及时含糊其辞。温时羽捏着志愿表，手指在“北方某大学”和“南方某大学”的选项上反复摩挲，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想好了吗？”沈砚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温时羽吓了一跳，慌忙把志愿表往抽屉里塞：“还、还没。”

　　沈砚看着她泛红的耳根，没再追问，只是低头在自己的志愿表上填下了那所南方大学的名字，字迹干脆利落。温时羽用余光瞥见，心里那点刚刚冒头的“要不跟他去南方”的念头，瞬间被现实压了下去——她的父母早就为她规划好了北方的路，那里有她从小向往的专业，有更稳妥的未来。

　　她终究还是在志愿表上填了北方的大学。落笔的那一刻，心里像被剜掉了一小块，空落落的。

　　高考结束的那天下午，全班聚餐。喧闹的KTV里，有人唱歌，有人起哄，有人抱着哭成一团。温时羽被女生们拉着喝酒，脸颊烫得厉害。她看向角落里的沈砚，他正被几个男生围着灌酒，却始终保持着清醒，目光时不时往她这边飘。

　　散场时，外面下起了小雨。沈砚撑着一把黑色的伞，送温时羽回家。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两人之间的沉默被拉得很长。

　　快到巷口时，温时羽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向他：“沈砚，我……”

　　“我明天要跟爸妈出去旅游。”沈砚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大概要去一个月。”

　　温时羽到了嘴边的话猛地卡住，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她愣了愣，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哦，挺好的，去哪里啊？”

　　“还没定，可能去海边。”沈砚看着她，眼神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有些模糊，“等我回来……”

　　他的话没说完，巷子里传来温时羽妈妈的声音：“时羽，是你吗？”

　　“嗯，妈，我回来了！”温时羽应着，心里的勇气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她转身要走，手腕却被沈砚轻轻拉住。“等我回来。”他又说了一遍，语气比刚才认真了许多。

　　“好。”温时羽点点头，挣开他的手，几乎是逃也似的跑进了巷子。

　　她没回头，自然也没看见，沈砚站在雨里，握着伞柄的手指微微收紧，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缓缓转身离开。伞沿滴落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衬衫，像他没说出口的那句“我喜欢你”，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地上。

　　那天晚上，温时羽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雨，手里攥着那支银色的钢笔。她想，等沈砚旅游回来，她一定要告诉他，她喜欢他，从高三那年他帮她捡橡皮的那一刻起，就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