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温时羽在沈砚学校门口站了很久。南方的夏风裹着潮湿的热气,吹得她眼睛发酸。她掏出手机,看着那张设为壁纸的侧影照,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他们明明离得那么近,却又好像隔着万水千山。
她最终没走进那所学校,转身买了返程的车票。高铁启动时,她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想起高三那年沈砚送她的那支钢笔,此刻正躺在她的行李箱里,笔尖早已落满灰尘。
沈砚在她学校门口等到天黑。他手里拎着给她带的特产,是她高中时总念叨的那家老字号糕点。北方的夏夜带着凉意,他站在路灯下,给她打了无数个电话,听筒里始终只有冰冷的提示音。
后来他才从温时羽室友那里知道,她去了南方。
“她好像……是去找你了。”室友的声音带着犹豫,“她说想给你个惊喜。”
沈砚站在原地,手里的糕点盒子被捏得变了形。晚风卷起他的衣角,像在嘲笑这场荒唐的错过。他突然想起高三毕业那天,在海边收到她“上车了”的消息时,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原来有些错过,从一开始就注定会重复。
那之后,他们的联系渐渐淡了。
温时羽忙着研究生的课题,每天泡在实验室和图书馆,偶尔看到手机里沈砚的名字,指尖悬了悬,终究还是划了过去。沈砚最终没去国外,留在了南方的城市工作,朋友圈里开始出现项目图纸和加班的夜景,只是再也没提过北方的雪。
有一次,温时羽在学术期刊上看到一篇沈砚参与撰写的论文,作者简介里的照片,他穿着西装,戴着眼镜,比从前多了几分成熟,眼神却还是清冽的。她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把那篇论文下载下来,反复读了好几遍,像在从字里行间寻找什么。
又过了一年多,温时羽去南方参加学术会议。会议结束后,她在街上闲逛,想找找当年沈砚提过的那家糕点铺。
街角的咖啡店门口,有人推门出来,带着一阵咖啡的香气。
“温时羽?”
那个声音,熟悉得让她心脏骤停。
她猛地回头,撞进一双熟悉的眼睛里。沈砚穿着灰色的风衣,手里拿着两杯咖啡,看到她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掩饰不住的慌乱。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静止了。周围的车水马龙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只剩下他们两个,隔着几步的距离,互相望着。
“沈砚。”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好久不见。”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点生涩。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暖意。温时羽看着他,突然发现他鬓角的头发短了些,眼镜框换了款式,可那双眼睛,还是和高三那年一样,看她时带着点说不清的温柔。
“我……”她张了张嘴,有太多话想讲,千头万绪涌到嘴边,最终只变成一句,“我想你了。”
说完这句话,她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砚握着咖啡杯的手指紧了紧,杯壁上的水珠洇湿了他的袖口。他看着她,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欣喜,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
“我也是。”他说。
三个字,轻得像羽毛,却重重地落在温时羽的心上。
她抬起头,想把那句藏了快十年的“喜欢”说出来,想告诉他高三那年没说出口的告白,想解释那次错过的旅行和毕业的奔波。可看着沈砚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她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他们都变了。不再是当年趴在课桌上偷偷看对方的少年少女,生活早已在他们之间划下了不同的轨迹。
“你……还好吗?”沈砚先开了口,打破了沉默。
“挺好的。”温时羽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你呢?”
“就那样,忙项目。”
又是一阵沉默。
远处的钟楼敲响了,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我该回去了,酒店在那边。”温时羽指了指相反的方向。
“我送你。”
“不用了,很近。”她连忙摆手,像是在逃避什么。
沈砚看着她,没再坚持。“那……保重。”
“你也是。”
温时羽转身往前走,脚步快得像在逃跑。她不敢回头,怕看见沈砚还站在原地,怕自己会忍不住跑回去,把所有的遗憾都摊开在他面前。
风吹起她的头发,带着咖啡的香气,那是沈砚身上的味道。她想起高三那年,他帮她捡橡皮时指尖的微凉,想起他相册里那张模糊的睡颜照,想起他在雨里说的那句“等我回来”。
那些双向奔赴的心动,会被时间和距离磨成永远的错过。
候鸟飞了无数次,终究没能停在那片岸。
而岸等了无数个季节,也没能等到候鸟的归期。
他们的故事,从同桌的那天开始,到街角的这次重逢结束,终究只留下一句“好久不见”和满眶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