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女儿周岁那天,家里来了许多客人。
高中同学聚在客厅角落聊天,不知是谁提起了明德中学的论坛,说最近有人翻出了当年那篇讨论他和温时羽的帖子,下面还有人在猜他们后来到底有没有在一起。
沈砚端着酒杯站在窗边,听见自己的名字和温时羽的名字被一起提起,指尖微微收紧。
“说起来,时羽当年可是真喜欢沈砚啊。”说话的是温时羽的高中室友,当年和他也算熟络,“有次她喝醉了,抱着我哭,说高三那年在沈砚相册里看到自己的睡颜照,激动得一晚上没睡,结果到毕业都没敢问一句是不是他拍的。”
客厅里突然安静了一瞬。
沈砚猛地转过身,酒液晃出杯沿,溅在手腕上,冰凉的触感却抵不过心口的震颤。“你说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发紧。
室友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没听过这些:“你不知道吗?时羽她……那时候是真的喜欢你啊。她高考后去你家敲门,就是想表白,结果你不在。后来她去北方读大学,每次跟我打电话都要提你,说你发的南方照片她存了一整个相册,说你送的钢笔她一直舍不得用……”
后面的话,沈砚有些听不清了。
那些被他刻意压在心底的画面,突然像潮水般涌了上来。
高三那年她趴在桌上睡觉,他偷偷举起手机时的紧张。毕业旅行时在海边收到她“上车了”的消息,他攥着那枚梅花书签的失落。大学时她发的北方雪景照片,他反复放大看她有没有穿暖的牵挂。还有街角重逢时,她说出“我想你了”,他那句没敢接下去的“我也是,很久了”……
原来不是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原来那些他以为的“错过”,背后藏着她同样汹涌的喜欢。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改了志愿却没来得及说,是他在高铁站的等待成了空,是他最终选择了妥协的生活,才让这段关系无疾而终。
可现在才知道,他们曾站在彼此的对岸,隔着同一片海,喊着同样的话,却被风浪吞掉了声音。
“她还说……”室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毕业那年她去你的城市,其实是想告诉你,她保研后可以申请去南方做交换生。
可那天在电话里听到你说在来北方的路上,她突然就没勇气了。”
沈砚靠在墙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那枚没送出去的梅花书签,后来被他夹在了高三的物理错题本里。
前阵子整理旧物时看到,还笑自己当年太胆怯,原来胆怯的从来不止他一个。
客人渐渐散去,妻子抱着女儿走过来,轻声问:“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沈砚摇摇头,把酒杯放在桌上。
“没什么。”他伸手接过女儿,小家伙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像极了温时羽当年看他解物理题时的神情。
夜深人静时,沈砚坐在书房,打开了那个很久没登录的社交账号。
温时羽的头像还是高三那年的雪景,背景图是南方的香樟树,和他当年发的那张几乎一模一样。
他点开她的动态,最新一条停留在一年前,是张北方大学的雪景照,配文:“又下雪了,有点想南方。”
下面有朋友评论:“怎么不回去看看?”
她回:“有些地方,错过了就回不去了。”
沈砚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窗外的月光落在书桌上,照亮了摊开的错题本,那枚梅花书签从纸页间滑落,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就像那年夏天,他在高铁站等不到她时,心里那声无声的碎裂。
候鸟和岸的悲哀,从来不是不爱,而是爱到深处,却都以为对方不知道。
他们用沉默和等待,把一场双向奔赴,熬成了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直到多年后被旁人一语道破,才惊觉那些错过的瞬间,早已在彼此的生命里,刻下了永不磨灭的遗憾。
沈砚弯腰捡起书签,指尖抚过冰凉的金属花瓣,突然想起高三那年的冬天,温时羽趴在桌上看雪,他在草稿纸背面写了又划掉的那句:“其实我也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