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课之后的几天,余清清的生活像是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的湖面,总泛着细碎的涟漪。那片银杏叶被她夹进了语文课本里,夹在戴望舒的《雨巷》那一页,每次翻书时看到,指尖都会下意识地顿住。
她开始留意林江的踪迹。早自习时,他总是踩着铃声进教室,肩上搭着校服外套,额前的碎发还带着点没睡醒的凌乱;课间操他站在队伍倒数第三排,做跳跃运动时动作幅度很大,白球鞋在阳光下亮得晃眼;午休时他会和几个男生去操场打球,隔着教学楼的窗户,能听见他喊“传球”时清亮的声音。
周五有个物理测验,随着时间的流逝,余清清放下笔,指尖在最后一道大题的步骤上顿了顿。草稿纸上的辅助线画得精准利落,比课本例题还要简洁,只是最后一步的符号确实反了。她瞥了眼旁边推来的纸条,林江的字迹带着少年人的跳脱,解题思路和她最初的构想重合了七成,只是绕了个不必要的弯。
没等她出声,林江已经若无其事地转回头。余清清捏着纸条,笔尖在“勾股定理简化”几个字旁边打了个小小的叉,另起一行补了条更直接的矢量公式,然后把纸条折成方块,趁老师转身的间隙,精准地弹回他桌角。
林江低头看见那行公式时,挑了下眉。后排男生凑过来要看,被他用胳膊肘怼了回去,指尖却在那行字上多停留了两秒。
那天放学,余清清抱着试卷往校门口走,刚出教学楼,就看见林江被几个男生围在宣传栏前。他背对着她,正伸手去够宣传栏最上面的一张篮球赛海报,白校服的后背被拉得有些紧,露出清晰的肩胛骨线条。
“够不着吧?还是得看我的。”旁边一个高个子男生抬手就把海报取了下来,笑着拍他的肩,“下周三决赛,林江你可得拿出真本事,别让隔壁班那帮家伙嚣张。”
林江接过海报,指尖在“决赛”两个字上敲了敲:“放心,输不了。”他说话时侧过脸,恰好对上余清清的目光,愣了一下,随即扬起嘴角笑了笑。
余清清下意识地往旁边的香樟树后躲了躲,抱着试卷的手指紧了紧。她看见林江和同伴们说着话往操场走,那张篮球赛海报被他卷在手里,边角随着脚步轻轻晃动。
走到校门口时,余清清忽然发现书包侧袋里的钥匙不见了。她心里一慌,赶紧回头往教学楼跑,沿途的花坛、走廊都找了个遍,却连钥匙的影子都没看见。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秋风卷着落叶扫过脚边,让她鼻尖有点发酸。
就在她蹲在刚才经过的香樟树下,几乎要放弃时,一双白球鞋停在了她眼前。她抬头,看见林江正弯腰看着她,手里捏着一把银色的钥匙,钥匙扣上挂着个小小的兔子挂件——那是她的钥匙。
“掉在宣传栏旁边了。”他把钥匙递给她,指尖碰到她的掌心,还是温温的,“找了半天?”
余清清接过钥匙攥在手里,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点了点头,声音有点闷:“嗯,谢谢。”
“不客气。”林江往后退了半步,靠在香樟树上,树干上的斑驳树影落在他脸上,“下周三篮球赛,来看吗?”
余清清愣住了,抬头看他。他望着远处的操场,夕阳的光落在他半张脸上,把他的睫毛染成了金色,语气听起来很随意,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我……”余清清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不太懂篮球,又怕拒绝会显得太刻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钥匙上的兔子挂件。
林江转头看她,眼里带着点笑意:“就当来给我加油了,嗯?”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余清清看着他眼里跳动的夕阳,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林江笑起来,眼角弯成好看的弧度:“那说定了。”他抬手拍了拍香樟树的树干,“我先走了,钥匙收好。”
他转身往操场的方向走,白校服在夕阳里像一片轻盈的云。余清清站在原地,握着钥匙的手心渐渐出了汗,钥匙扣上的兔子挂件被焐得暖暖的。
她抬头看向操场的方向,那里隐约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和少年们的呼喊声混在一起,被秋风送得很远。香樟树叶在头顶沙沙作响,像是在替她应着刚才的约定。余清清摸了摸口袋里的语文课本,那片银杏叶隔着纸张,仿佛也带着淡淡的暖意。
她忽然觉得,下周三好像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