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劈开黑暗，林晚的手还按在防火门上，高跟鞋的细跟卡在地缝里。她听见身后脚步声骤然停顿，像是有人站在门口犹豫。冷汗顺着脊背滑进腰线，她拔出鞋跟时扯破了裙摆。
地下车库负三层的空气潮湿发霉，轮胎印子在水泥地上拖出长长的水痕。她扶着生锈的栏杆往下跑，小腿肌肉突突直跳。安全通道的红光像血滴在台阶上，拐过转角时她差点撞上一堆纸箱。
"你疯了吗？"
顾沉洲的声音从副驾传来，低沉得像是碾过砂石。林晚拉开后车门坐进去，反手锁门的动作和五年前雨夜一模一样。那时候他递来热毛巾说"别怕"，现在却连正眼都不给她。
"后座有毯子。"他语气不变地补充。
车载空调吹出暖风，她裹紧羊毛毯才发现自己在发抖。后视镜里几道黑影站在入口处，没人敢靠近这辆黑色迈巴赫。轮胎碾过积水，她看见仪表盘显示23:47。
"辰安科技的事，你知道多少？"她盯着方向盘上骨节分明的手指。
"你现在不该知道的事，我会替你挡着。"顾沉洲单手转动方向盘，袖口银扣映着幽蓝路灯。
林晚攥紧裙摆："所以你是故意让我接近真相，再替我'挡住'？"她想起档案室那张合影，顾沉洲站中间，沈芷在他身后偏右的位置，穿灰色连衣裙的女孩贴着他肩膀笑。
"你很聪明。"他终于看她一眼，目光扫过她泛青的眼睑，"但聪明要用对地方。"
副驾储物格里躺着瓶矿泉水，她拧开猛灌几口，喉咙被冰水激得发疼。五年前那个雨夜也是这样，他递来的温水带着雪松香。
"当年车祸的SIM卡，为什么是GS20200917？"她突然问。
车子猛地刹住，安全带勒得她胸口发疼。顾沉洲单手撑在她头顶，袖口卷起半截，腕骨上淡青血管凸起。他的呼吸拂过她耳尖："我说过别碰不该碰的东西。"
林晚后颈泛起鸡皮疙瘩，想起沈芷拆卸SIM卡时的动作。监控画面里她手指纤长白净，轻轻一掰就断成两截。
"你早就知道辰安科技的事。"她声音发涩，"从我进顾氏那天就开始监视。"
"是保护。"顾沉洲收回手重新握紧方向盘，"你以为自己在查真相，其实只是走进更大的迷宫。"
车载电台突然播放天气预报："本市今夜最低气温零下三度......"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她看着玻璃上的倒影，两个影子隔着四十公分空气对峙。
"告诉你什么？"他嗤笑一声，"说我五年前就在孤儿院见过你？还是说你养父签的领养协议有问题？或者......"他忽然压低声音，"告诉你我现在想把你按在怀里吻到喘不过气？"
林晚呼吸一滞，暖气烘得脸颊发烫。后视镜闪过便利店的灯光，货架间晃过几个黑影。
"别用这种方式转移话题。"她攥紧毯子边缘。
"这是实话。"他踩下油门加速，"每次你靠近危险，我就想......"喉结滚了一下，"想撕碎所有接近你的人。"
隧道灯掠过车厢，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纹路。林晚想起地铁口收到的匿名短信，那串蓝光字迹仿佛烙在视网膜上。
"地下档案库是谁告诉你的？"
"什么意思？"她转头看他。
"你收到的短信。"他掏出手帕擦她指尖的墨渍，"GS系统不会允许这种漏洞存在。"
后座突然响起手机震动，林晚摸到口袋里的震动源。顾沉洲伸手要接，却被她抢先点开查看。
"别查了。"匿名号码又发来一条，"他们会杀你灭口。"
刹车声刺破寂静，林晚额头撞上前座靠背。顾沉洲已经冲出去，西装下摆在夜风里翻飞。她看见他掏出枪对着尾随的车辆，火光在漆黑中炸开一朵红梅。
轮胎摩擦声、引擎轰鸣、玻璃碎裂声混作一团。林晚缩在角落里，听见子弹擦过车顶的尖啸。后窗突然爆裂，寒风卷着雪粒灌进来。
"抱紧！"他单手握方向盘急转弯，另一只手将她拽到身侧。她的太阳穴抵着他衬衫第三颗纽扣，能闻到雪松混着火药的味道。
车胎碾过减速带腾空而起，她整个人撞进他怀里。他手臂环住她后背，掌心压着她脊椎最柔弱的位置。子弹穿透座椅，在真皮上留下焦黑痕迹。
"他们是谁？"她喘着气问。
"想知道？"他咬牙避开横冲过来的卡车，"先活过今晚。"
车载导航开始语音播报："前方五百米左转......"
"去哪？"她抹掉唇角血渍。
"安全屋。"他弹出弹匣检查子弹，"你该庆幸今天穿了平底鞋。"
林晚这才发现脚边躺着把格洛克手枪，金属表面泛着冷光。她想起徽章内侧刻着的数字，那是养父临终前塞给她的最后信物。
"停车！"她突然大喊。
顾沉洲猛打方向盘，车子180度旋转停在便利店门口。透过破碎的后窗，她看见三个黑衣人钻进不同车辆。
"给我十分钟。"她抓起外套下车。
"林晚！"他一把拽住她手腕，"你想找死？"
"我要买点东西。"她指指便利店，"总不能指望你一直当我的保镖。"
他盯着她看了五秒，松开手的同时甩出一串钥匙："后备箱有防弹衣。"
收银台后的店员打着哈欠，林晚走向饮料区。玻璃柜映出她苍白的脸，眼下青黑像是化不开的墨。她拿起两瓶矿泉水，转身时撞见货架间的黑影。
"需要帮忙吗？"她假装没看见对方腰间凸起。
男人没有回答，右手缓缓移向后腰。林晚抓起货架上的巧克力砸过去，趁他躲避时抄起灭火器喷射。白色粉末弥漫时，她抓起最近的啤酒瓶抡过去。
男人闷哼着跪倒，她夺过他的配枪却发现没子弹。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踹翻货架挡住通道，跑向出口时被人抓住脚踝。
"小美人要去哪？"沙哑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林晚挥拳打他鼻梁，转身看见顾沉洲举枪瞄准。男人松开手的瞬间，她扑进他怀里。枪声在密闭空间格外震耳，男人额头开花时溅了她一脸血珠。
"下次别乱跑。"他擦掉她脸上的血迹，手背蹭到她嘴角。
体温透过薄唇传递过来，林晚愣住。他像是也意识到什么，迅速抽回手，喉结剧烈滚动。
"我们得走了。"他拉着她跑向车子。
回到车上时，林晚发现座椅被调到最大倾斜角度。她躺下去时看见天窗外的残月，像块缺了角的玉。
"当年那个雨夜......"
"别说。"他打断她，"现在不是时候。"
"可我想知道为什么是你。"她盯着他握着方向盘的指节，"为什么偏偏是你救了我？"
顾沉洲突然把车停进隧道旁的应急车道。他转身按住她肩头，拇指摩挲着她锁骨处的旧疤——那是五年前车祸留下的。
"因为你身上的疤和我妹妹的一模一样。"他声音发颤，"我找了她整整十年，结果发现......"
话音未落，手机再次震动。林晚看到屏幕上跳出来的号码，瞳孔骤然收缩。
"是他。"她按住接听键。
"小晚。"林修的声音沙哑，"你听我说......"
"你骗了我。"她声音比刀子还冷，"辰安科技的事，GS编号系统，还有那场车祸......"
"那些都不重要。"他急促地说，"你现在必须离开顾沉洲！他们要......"
枪声突然炸响，电话中断。林晚看着屏幕熄灭，指甲掐进掌心。
"他死了。"顾沉洲看着后视镜，"刚才那通电话暴露了他的位置。"
林晚感觉胸口堵着块石头，呼吸都变得困难。车载电台还在播放新闻："近日接连发生多起持枪案件......"
"地下档案库到底藏着什么？"她突然问。
顾沉洲沉默片刻，从风衣内袋掏出一张SIM卡放在她掌心。背面编号清晰可见：GS20200917。
"这不是重点。"他低声说，"重点是有人要你死。"
车轮碾过减速带发出闷响，林晚蜷在后座角落，指尖触到座椅上的弹孔。真皮边缘焦黑卷曲，像一朵枯萎的花。她摸出那枚GS20200917 SIM卡，编号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你妹妹......"她喉咙发紧，"她现在在哪？"
顾沉洲握方向盘的手一颤，轮胎在路面划出蛇形轨迹。便利店招牌掠过时，他突然猛打方向盘拐进小巷。霓虹灯管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光影，像张扭曲的面具。
"死了。"他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十年前死在辰安科技的地库里。"
林晚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想起档案馆那张合影，灰色连衣裙的女孩贴着顾沉洲肩膀笑——和记忆里某个画面重叠。暴雨夜孤儿院的铁门吱呀作响，穿白大褂的女人抱走一个小女孩。
"沈芷。"她脱口而出。
车子急刹在红灯前，仪表盘数字跳成0。顾沉洲盯着挡风玻璃外的雨刮器，橡胶条在玻璃上拖出长长的水痕："你看到监控了。"
"她不是自杀。"林晚攥紧SIM卡，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辰安科技在做非法实验，对不对？"
街角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顾沉洲挂档加速，车子冲进夜色时，他忽然扯松领带："你徽章里的芯片，是GS系统的第一代密钥。"
林晚呼吸一滞。养父临终前塞给她的银色徽章贴着胸口发烫，像块烧红的铁。出租车后视镜闪过蓝红警灯，三辆黑车正从三个方向包抄过来。
"抱紧。"顾沉洲猛打方向盘冲上高架桥。
车身倾斜时，林晚看见他衬衫袖口渗出暗红。方才救她时他被碎玻璃划伤，血迹正顺着枪柄纹路漫开。车载电台突然插播紧急新闻："本市发生多起持枪伤人案件，警方提醒市民......"
"他们要杀的不是我。"她盯着他握枪的手，"是你。"
顾沉洲冷笑一声，子弹上膛声清脆刺耳："现在是我们两个都要。"
高架桥尽头亮起刺目强光，五辆警车横在路中。林晚摸到脚边的格洛克手枪，保险栓咔嗒滑开。寒风卷着雪粒灌进车内，她听见自己说："左边有条未完工的匝道。"
"你疯了？"他看她一眼。
"五年前你就该知道。"她推开车门，"我从来不怕死。"
轮胎腾空的瞬间，她扣下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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