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时，洛言正被倒吊在手术室的无影灯下。
手腕上的束缚带嵌进皮肉，他能清晰听见自己血液滴落在金属托盘里的声响。
阎梵坐在不远处的操作台前，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正把玩着手术刀，刀刃折射的光斑跳跃在他苍白俊美的面容上。
“今天来了个有趣的病例。”阎梵的声音像浸过冰水的丝线，细细密密缠住洛言的神智，“脑死亡患者，家属坚持要做开颅手术。”
他举起CT片对着灯光，影像中的大脑组织已经液化成黑色黏液，“你说，这样的脑子还能承载多少记忆？”
洛言咬紧牙关，喉咙里滚出闷哼。
三天前他在急诊室救治车祸少年的场景历历在目……当时阎梵就站在监控盲区，指尖抚过他白大褂第二颗纽扣。
此刻那枚纽扣正躺在阎梵掌心，表面还沾着他脖颈处渗血的指痕。
“别误会，我不是要杀你。”阎梵忽然起身，皮鞋踩过满地染血的纱布。
他带来的黑袍随动作翻涌，裹挟着腐殖土的气息，那是冥界深渊特有的味道。
修长的手指捏住洛言下巴，强迫他仰起脸：“我要在你清醒的时候，一寸寸剖开你的防御。”
手术刀冰凉的尖端划过眉心，沿着鼻梁蜿蜒至唇峰。洛言的身体不受控地战栗，却不是因为疼痛。
每当阎梵靠近，埋在他脊椎深处的命契烙印就会灼烧般发亮，仿佛有无数根看不见的银丝将两人绑缚在一起。
“知道为什么选这里吗？”阎梵贴着他耳畔低语，呼吸喷洒在渗血的伤口上，“这里是你当年刺穿自己神骨的位置。”
他的拇指重重按在印记中央，洛言眼前炸开血色星芒，看见三年前的雨夜：“他抱着刚出生的阿冥跪在冥河岸边，阎梵撑着伞立于身后，伞沿滴落的血珠将他脚下石板染成暗红。”
警报器突然尖锐鸣响。阎梵漫不经心瞥向监控屏幕，嘴角勾起愉悦的弧度：“你的小情人倒是执着。”
画面中林子安正疯狂拍打ICU玻璃，怀里抱着高烧昏迷的阿冥。男孩颈侧浮现出幽蓝血管，那是冥族血脉觉醒的征兆。
“放开他！”洛言第一次主动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门轴。
束缚带骤然收紧，勒得他肋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阎梵不满意地皱眉，刀尖下移抵住他跳动的颈动脉：“学会求我，或许我会大发慈悲。”
就在这时，整间手术室陷入黑暗。
应急灯亮起猩红光芒的瞬间，洛言感觉手腕一松……不是解除，而是换成了更沉重的玄铁镣铐。
阎梵的身影在阴影中显得愈发高大，瞳孔泛着妖异的紫芒：“正好，省得那些杂碎碍事。”他打了个响指，所有电子设备同时爆出火花。
“你以为躲在这里就能切断联系？”阎梵拎起输液架改造的刑具，针头闪烁着诡异的蓝光，“从你把我的名字刻进命契那天起，你的每根神经都归属于我。”
他将针管扎进洛言腕脉，液体注入时带来冰锥刺入骨髓般的剧痛，“这是用你儿子的血培育的噬魂蛊，怎么样，亲子相连的味道好受吗？”
洛言的视野开始模糊，却在混沌中捕捉到关键信息：“阿冥所在的病房窗外，隐约可见乌鸦聚集成的漩涡。那是冥界接引亡魂的标志。”
他想警告什么，却被灌进来的麻醉剂封住咽喉。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看见阎梵俯身在他耳边轻笑：“乖，等我处理完那个小麻烦，我们就永远在一起。”
当洛言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废弃教堂的彩绘玻璃穹顶之下。
阳光透过描绘七宗罪的琉璃窗投下斑斓光影，他却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四肢被特制的冥铁锁链固定在十字架上，每根链都刻满镇压神力的咒文。
“喜欢这个新牢笼吗？”阎梵的声音从祭坛方向传来。
他正在擦拭那柄取自冥界的斩魄刀，刀刃掠过烛火时燃起幽绿火焰，“我用你救过的病人魂魄铸的香炉，闻起来是不是特别安心？”
袅袅青烟中飘来熟悉的气息……是3号床那个溺亡孩子的檀香味。
洛言剧烈咳嗽，锁链磨破的皮肤渗出鲜血。阎梵踱步而来，鞋跟敲击石板的声音像丧钟倒计时。
他捧着洛言的脸仔细端详，指尖抚过对方眼尾细纹：“你看，就算是神堕落凡尘，也会长皱纹呢。”
突然发力掐住他下颌：“告诉我，为什么要救那个车祸少年？”
没有等待回答的必要，阎梵直接侵入他的识海，强行读取记忆。洛言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撕成碎片，那些最不堪回首的记忆在眼前放映。
“阿冥周岁宴上他偷偷准备的生日蛋糕，暴雨夜背着高烧的孩子狂奔急诊室，还有每个深夜盯着孩子睡颜默默流泪的时刻。”
“原来如此。”阎梵退出他的识海时，眼底翻涌着近乎疯狂的占有欲，“你把所有的爱意都给了他”
他扯断洛言脖子上挂着的旧怀表，表盖内侧贴着阿冥婴儿时期的照片，“从今以后，你只能看着我一个人。”
月光穿透彩窗时，阎梵开始了所谓的“净化仪式”。他用混合着两人血液的朱砂，在洛言胸口绘制颠倒的五芒星。
灼热刺痛中，洛言看见自己的心跳频率逐渐与阎梵同步，每一次搏动都在强化体内的命契烙印。
“很快你就会明白，”阎梵咬破自己的手腕，将淌血的伤口贴住洛言的嘴唇，“什么叫真正的共生。”
带着铁锈味的血水流经喉管，洛言尝到了两百年前他们在桃树下共饮的那坛桃花醉的味道。那时他们还相信天荒地老，相信相爱的人能冲破一切阻碍。
午夜钟声响起时，教堂地下传来密集的爬行声。数百只冥界毒蛛顺着锁链爬上十字架，它们背上驮着微型摄像机……这是阎梵准备的特殊礼物。
当第一只蜘蛛爬进洛言张开的嘴时，他终于发出破碎的呜咽。
阎梵满意地看着监控画面，指尖摩挲着遥控器：“明天这个时候，全世界都会看见我们恩爱的证明。”
而在城市另一头的私立医院，林子安正对着昏迷的阿冥手足无措。男孩紧攥着父亲留下的听诊器，仪器显示他的体温正在急速下降。
窗外梧桐树上，最后一片枯叶打着旋儿坠落，叶脉纹理恰好构成阎梵侧脸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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