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

洛言背着阿冥撞开天文台铁门时，阎梵正背对着他们擦拭那面古镜。

黑袍熨帖地勾勒出修长身形，袖口绣着暗金纹路随动作流转，宛如毒蛇鳞片微微抬起。

“你总是这般狼狈……”他头也不回地说道，嗓音裹着夜露般的凉意。

指尖抚过镜框骷髅眼眶，幽蓝磷火骤然大盛，照得洛言怀中阿冥面色青白。

镜阵应声启动，数百面镜子折射出惨白月光，将二人困在光牢之中。

阿冥呛出一口黑血，命契纹路在皮肤下游走如活物。洛言单膝跪地，却仍将孩子护在怀中：“求你……放过他。”

阎梵终于转身，苍白俊脸上浮起讥诮笑意：“用你的命换他的？”

他抬手招来水晶樽，琥珀色液体里沉浮着洛言的神骨碎片，“三百年前你就该明白，凡你所珍视之物，终将成为我的筹码……”

镜光突然收紧，洛言感觉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动。

余光瞥见阎梵胸前隐约浮现的命契烙印……与他手腕上那道互为镜像。这一刻他终于确信，所谓“双生契”不过是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动手吧……”洛言闭上眼，指尖深深陷入阿冥瘦弱的肩膀。他却听见头顶传来轻笑：“急什么？好戏才刚开始。”

阎梵弹指挥开镜光，任由洛言跌坐在地。

当阿冥掌心的血符再度亮起时，冥主忽然敛了笑意。

他掐住少年下巴，强迫其抬头：“看着你父亲的眼睛。”

镜阵同步显现万千画面：“洛言救治病患时的专注，深夜凝视儿子睡颜的温柔、还有此刻眼底燃烧的决绝。”

“看见了吗？”阎梵贴着阿冥耳畔低语，“这就是我要碾碎的光。”

他挥手召来侍从，黑雾凝成的鬼手扣住阿冥脖颈，“至于你……”目光转向洛言，“就在这里看着，直到学会向我低头。”

镜光化作锁链穿透洛言四肢，他却笑了。染血的唇瓣张合间，轻声唤出那个禁忌的名字：“阎梵……”声音不大，却让整座天文台为之震颤。

冥主身形微滞，镜阵突然疯狂闪烁，所有镜片映出的都是他与洛言并肩而立的画面……“三百年前的桃树下、百年孤寂的冥宫深处、甚至此刻满地镜渣中交叠的影子。”

“你以为能用镜像困住我？”洛言咳着血大笑，腕间命契烙印突然迸发金光，“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囚徒！”

镜阵轰然崩塌，无数镜片在空中炸成齑粉。

阎梵踉跄后退，第一次露出惊怒神色。

他捂住胸口剧烈起伏的衣襟，那里有金色血液渗出……属于神官血脉特有的圣血。

洛言趁机抱起阿冥冲向密道，身后传来冥主沙哑的声音：“你以为逃得掉吗？”

夜色吞没了所有声响，次日清晨，清洁工在天文台废墟中发现一面完好无损的古镜。

镜框骷髅眼眶里的磷火早已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两道交织的金色刻痕，形似相拥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