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爱

混沌虚空中漂浮着无数菱形镜面，每一块都映出不同的时空碎片。洛言抱着阿冥坠落在其中一块镜面上，冰凉的触感激得他浑身战栗。

低头看去，镜面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翻涌着黏稠的黑雾，隐约可见无数苍白手臂在其中抓挠。

“欢迎来到我的心脏……”阎梵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他赤足踏着虚空站立，黑袍下摆被气流掀起，露出脚踝处蜿蜒的锁链，那是用洛言的头发编织而成的禁锢。

他抬手招来一杯美酒，琥珀色液体里沉浮着洛言的神骨碎片，“尝尝看，这是用你三百年前埋在桃树下的女儿红酿的！”

洛言将阿冥轻轻放在镜面上，警惕地盯着阎梵。

男孩仍在昏迷，脖颈处的幽蓝痕迹随着呼吸明灭不定。“你想干什么？”他的声音带着哑音，三天来的折磨让他嗓子几乎溃烂。

阎梵蹲下身与他平视，瞳孔分裂成无数个旋转的漩涡：“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恨我。”

他掐住洛言下巴，拇指碾过干裂的唇瓣，“像当年那样，用这双漂亮的眼睛瞪着我。”

镜面突然泛起涟漪，三百年前的场景在眼前闪回：“年轻的洛言跪在桃树下，剑尖抵着阎梵胸口，眼里盛满痛苦与决绝。”

“我不恨你……”洛言突然笑了，染血的牙齿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我只恨自己救不回你。”

他猛地抬头撞向阎梵，额头相击的闷响中，两人鼻尖渗出鲜血。

阎梵愣住的瞬间，洛言扯断手腕上的镣铐，断裂的锁链化作长鞭抽向镜面。镜面炸裂成无数碎片，每一片都映出他们狼狈的模样。

“很好。”阎梵抹去鼻血，眼底燃烧着亢奋的光芒，“这才是我想要的答案。”

他挥手召来侍从，黑雾凝成的鬼手按住洛言肩膀，“从今天起，你是我的专属囚徒。”

他指尖划过洛言胸口，皮肤立刻浮现出与命契相同的烙印，只是颜色更深，近乎墨色，“每当你产生逃离的念头，这个烙印就会吞噬你的血肉！”

镜狱的生活比想象中更残酷，每日清晨，会有镜妖送来掺着曼陀罗汁液的饮食。

正午时分，头顶的镜面会聚焦阳光，将人烤得皮开肉绽。

黄昏时，整个牢房会被注入致幻气体，让人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洛言发现，越是反抗，命契烙印就越发灼热，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血管里游走。

第七日深夜，洛言被一阵刺痛惊醒。睁眼看见阎梵正坐在床边，指尖抚过他胸口的烙印：“你在梦里喊了他的名字。”

他的声音轻柔得像情人絮语，却让洛言脊背发凉。镜墙上突然浮现出阿冥的画面，“男孩被关在琉璃寝殿，四肢绑着刻满咒文的银链，正在痛苦地挣扎。”

“放开他！”洛言抓住阎梵的手，却被对方轻易甩开。冥主起身整理衣袍，袖口露出一截陈旧的疤痕：“你以为我会重复三百年前的错误？这次我不会让你有机会背叛。”

他走向密道，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等你学会乖顺，我会考虑让你见他。”

接下来的三天，洛言被迫接受“驯化”课程。阎梵亲自教导他如何对着镜子摆出温顺的姿态，如何用眼神表达臣服。

每当洛言出错，镜面就会释放出细小的冰锥，刺入他的指甲盖。到了第十日，洛言已经能在镜中完美复刻阎梵想要的任何神情，包括那双永远含着笑意的眼睛。

这一夜暴雨倾盆，镜壁渗出丝丝黑雾。洛言假装昏睡，实则用藏在舌底的神官秘术破解镣铐机关。

当他终于挣开一只手腕时，头顶的镜面突然降下光柱，将他笼罩其中。

阎梵的声音穿透雨幕：“我就知道你忍不了十天。”他撑着伞立于光柱外，伞沿滴水未沾，“继续装睡吧，等你真正学会服从，我才会让你见阿冥。”

子时的钟声响起，洛言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命契烙印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将周围的镜面尽数震碎。

他踉跄着扶住墙壁，却发现掌心握着半片染血的镜子……那是阿冥颈间项链的一部分，边缘还沾着少年的头发。

“游戏结束了！”阎梵的神色第一次出现波动，他抬手召回所有碎片，镜面重新拼合时显出诡异的画面：洛言抱着阿冥站在悬崖边，身后是滔天巨浪。“你以为这是真相？”

他掐住洛言脖子，将其按在最大的镜面上，“看清楚，这才是你要的结局。”

镜中映出的却是百年前的场景：年轻的洛言将剑锋刺入阎梵胸口，后者坠入冥河时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画面突变，现代时空的阿冥突然出现在崖边，脚下碎石不断坠落。

洛言瞳孔骤缩，终于明白这是阎梵设下的终极陷阱，要么看着儿子摔死，要么亲手杀死爱人。

“选吧。”阎梵的声音温柔得像情人絮语，手指却慢慢收紧。洛言盯着镜中阿冥惊恐的脸，突然笑了。他反手握住腕间的镣铐，断裂的锁链化作长鞭抽向镜面。

玻璃爆裂声中，他吼出三个字：“我选你。”

鞭梢精准缠住阎梵咽喉，神官血脉的力量首次完全觉醒。镜狱开始剧烈摇晃，无数碎片在空中悬浮，组成巨大的阴阳鱼阵图。

洛言拖着流血的身体走向昏迷的阿冥，身后传来阎梵闷哼：“你疯了……这样会一起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