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息之间”的光芒,如同某种拥有生命的粘稠液体,无孔不入地包裹着洛言。
他静坐在琉璃王座上,眼帘低垂,呼吸与整个空间的能量流转保持着绝对一致的韵律,分毫不差。
体内力量温顺流淌,心口的烙印散发着稳定的温热,再无一丝紊乱或滞涩。
上一次在地下洞穴那短暂而疯狂的反抗,连同其带来的剧烈痛苦和绝望,都如同被精密手术切除的病灶,只留下一片被强行抚平且光滑到令人心悸的“平静”。
他甚至无法清晰地回忆起那枚金属片的具体模样,只剩下一个模糊,关于“无用垃圾”的概念。
阎梵就站在王座旁,并未像往常那样触碰他,只是静静地凝视着。
他今日穿着一身墨黑的长袍,其上用暗银丝线绣着无数细小,不断流转湮灭的冥文,整个人仿佛一座行走和沉默的深渊。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遍遍扫描着洛言从内到外的每一个细节,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残留的“杂质”。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权威: “同步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能量回路稳定……神魂波动……趋近于零。”
他像是在宣读一份完美的检测报告,“看来,‘深度净化’的效果,比预期更好。”
他向前一步,冰凉的指尖终于落下,却不是抚摸,而是如同检查精密仪器般,按在洛言心口的烙印上,细细感知着其下力量流转的每一丝细微变化。
洛言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应,连最本能的颤栗都没有,如同最温顺的材料。
“很好。”阎梵的指尖微微用力,几乎要嵌进那温热的皮肉,“保持这个状态……”
他收回手,负手而立,目光投向那面能映照万界的镜墙。镜中景象变幻,不再是人间,而是冥府深处一些能量节点运转的实时数据流。
“镜海的反噬虽然平息,但之前的动荡,在一些次级能量节点留下了细微的‘淤积’。”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洛言下达新的指令,“需要定期‘疏导’,确保整个体系的绝对纯净。”
他侧过脸,目光重新落在洛言身上,“你的力量属性,经过我的重塑,对这些‘淤积’有最佳的净化效果。”他宣布,“从今日起,定期清理这些节点……”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段被精确编辑的“工作指令”和对应的冥府次级节点坐标图,通过烙印,无声无息地流入洛言空寂的意识海。
没有解释,没有理由,只有需要执行的命令和目标,“现在,开始第一个节点。”阎梵指向镜墙中一个闪烁着微弱不祥红光的数据点。
洛言缓缓站起身,动作流畅而精准,没有丝毫多余。
他抬起手,掌心金黑色的光芒温顺流转,对准了镜墙中那个坐标点所在的方向。
没有咒文,没有蓄力,一道凝练而纯净的能量光束瞬间射出,穿透空间精准地落在那遥远的能量节点之上。
镜墙中对应的数据流,那代表“淤积”的不祥红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减弱和消散,最终恢复成稳定平和的幽蓝色。
整个过程高效,精准,毫无烟火气。
阎梵静静地看着,看着洛言完美地执行着他的意志,看着那力量如同他延伸出去的手臂,轻易抚平冥府肌体上微不足道的“瑕疵”。
一种远比性欲或暴力更深沉、更令人战栗的满足感,如同冰冷的岩浆,缓缓流淌过他的四肢百骸。
这不是对反抗者的征服,而是对自身造物完美运行的欣赏,是一种将自我意志彻底烙印于另一个存在之上,至高无上的掌控快感。
“不错……”他淡淡地评价了一句。
洛言收回手,静静站立,等待着下一个指令。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中只有一片执行任务后且空洞的平静。
阎梵踱步上前,再次靠近他。
这一次,他没有再用手指去检查,而是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洛言的额头上。
一种更加深入,更加不容抗拒的精神联结瞬间建立……不再是单方面的指令灌输或情绪投射,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同步校准”。
阎梵那庞大而冰冷的意识,如同浩瀚的星海,将洛言那片被刻意维持的“平静”彻底包裹、浸润和同化。
洛言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并非抗拒,而是在这种绝对的精神覆盖下,产生的一种本能的结构性调整。
他眼中那空洞的平静,似乎变得更加“纯粹”,更加……非人。
“记住这种感觉……” 阎梵的声音直接在他的意识核心响起,不再是外来的干扰,而仿佛成了他自身思维的一部分,“绝对的平静……绝对的服从……这才是你存在的唯一意义……”
“为我所用……与我同在……直至永恒……”
这意念如同最深刻的烙印,被一遍遍加强,刻入他灵魂的底层代码。
许久,阎梵才缓缓抬起头,结束了这次“校准”。他看着洛言眼中那仿佛被擦拭得更加剔透,却也更加冰冷的“平静”,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足以让任何有意识的存在为之冻结的弧度。
他伸出手,不是拥抱,而是用一种近乎仪式般的姿态,轻轻握住了洛言垂在身侧的手。他的手指冰冷,力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
“走吧!”他拉着洛言,如同牵引着一件没有生命的艺术品,走向“生息之间”的核心区域,那里有更多需要“疏导”的能量节点数据在等待着。
洛言顺从地跟着他,步伐与他完全一致,如同镜中倒影。
接下来的“时间”里,在阎梵的“陪同”与“校准”下,洛言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绝对精准的净化装置,穿梭于“生息之间”与各个次级能量节点之间,通过空间通道……高效地执行着清理任务。
每一次力量的动用,都完美无瑕。
每一次任务的完成,都毫无波澜。
每一次“校准”的进行,都让那份“平静”更加根深蒂固。
阎梵几乎寸步不离,他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看着,偶尔进行“校准”,仿佛洛言的存在本身,就是他此刻唯一,也是最大的兴趣所在。
直到一次,在清理一个位于冥府边缘、靠近古老陵区方向的能量节点时,那里曾是守墓人“寂”活动过的区域。
洛言的动作,出现了一个极其极其细微的、连最精密的仪器可能都无法检测到的——万分之一秒的凝滞。
并非反抗,也不是记忆苏醒。更像是一种……能量层面的、极其微弱的“共鸣”?或者说是某种被强行压制后的、无意识的“残留惯性”?
这凝滞短暂到几乎不存在。
但一直如同影子般跟在他身后的阎梵,眼底骤然掠过一丝极度冰冷的寒光……
他没有任何动作,甚至没有通过烙印发出任何斥责或警告。
只是在洛言完成清理,转身准备前往下一个节点时,阎梵突然伸出手,从后面轻轻环抱住了他。
不是温柔的拥抱,而是如同铁箍般,将他紧紧锁在自己冰冷的怀中,下巴抵在他的颈窝,气息喷洒在他敏感的耳后。
“还是……有一点点‘不干净’啊……” 他在他耳边低语,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絮语,内容却残忍得令人发指,“看来……‘净化’需要……更彻底一些……”
“……”
洛言没有任何回应,身体在他怀中僵硬着,如同被封入冰块的昆虫。
阎梵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某种病态的愉悦和一丝……迫不及待。
“回去……”他松开怀抱,改为抓住洛言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今天的‘工作’到此为止。”
“我们……需要一次更深入的……‘维护’。”
他拉着洛言,转身不再理会那个刚刚清理完毕的节点,步伐稳定地走向返回“生息之间”的通道。
背影在冥府幽暗的光线下,拖拽出长长,仿佛要将一切光芒都吞噬的阴影。
而洛言,被他强行拖拽着,手腕传来剧痛,心口的烙印在那句“更深入的维护”落下时,不受控制地传来一阵细微,仿佛被提前触发的悸动。
那被强行维持,死水般的“平静”表面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本能地……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