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傍晚，最后一节自习下课铃响起时，教学楼像被抽了真空。
林屿把英语错题本抱在怀里，顺着楼梯往上走，一步两级。
铁门“吱呀”一声推开——
天台风很大，晚霞铺在整座城市上空，像打翻的调色盘。
周遇背对他坐在栏杆上，校服外套绑在腰间，耳机只戴了一边，另一只空着。
听见脚步声，他回头，伸手把耳机线递过去。
“一起听。”
林屿接过耳机，塞进左耳。
是一首极慢的英文老歌，女声低低地唱：
If I could save time in a bottle…
风把两人的头发吹得乱糟糟，校服领口呼啦啦地鼓起来。
周遇把一瓶未开封的汽水贴上林屿的手背，冰凉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滑。
“先开盖。”
“嗯？”
“我怕它喷出来。”
于是林屿用拇指顶住瓶口，轻轻一拧——
清脆的“嘭”一声，汽泡溢出，周遇顺势低头，舔掉他虎口上的泡沫。
指尖到心脏的距离，只有一秒。
交换错题本。
林屿的函数题旁，周遇用红笔标了小小的箭头：
【这里可以画个爱心，代表你算对了】
周遇的英语作文上，林屿用铅笔在空白处写：
【“I miss you” 的时态错了，要用现在进行时。】
写到最后，他忍不住加了一句：
——I am missing you now.
夕阳沉到操场尽头，光线变成橘红色。
周遇把两人的本子一起压在天台水泥沿上，防止被风吹跑。
“林屿。”
“嗯？”
“如果下周月考，我们都进年级前五十，就一起去拍证件照吧。”
林屿怔住：“拍证件照干嘛？”
周遇笑，牙齿被晚霞镀上一层暖光。
“提前练习一下合照，等高考志愿表发下来，我们要贴在同一个学校那栏。”
风更大了。
远处传来生活老师吹哨的声音，催学生回宿舍。
两人却默契地没动。
周遇忽然伸手，把林屿的校服拉链拉到最顶，顺手替他把领口翻好。
指尖蹭过下巴，像一根羽毛。
林屿抬眼，看见周遇的睫毛被夕阳拉出长长的影子。
那一刻，他听见耳机里的歌声恰好唱到：
…the first thing that I'd like to do
is to save every day till eternity passes away…
林屿轻声接了一句：“ eternity太长了，我只要高考后的暑假。”
周遇没说话，只是伸手，在林屿的手背上画了一个小小的 √。
像盖了章。
下楼时，最后一缕光也熄了。
楼梯间感应灯一盏盏亮起来，又熄灭。
走到三楼拐角，周遇忽然停住。
他转身，把林屿困在墙角与扶手之间，声音低到只剩气音：
“林屿，我能提前预支一个暑假吗？”
林屿背贴着墙，心跳震得耳膜发疼。
他没回答，只是抬手，把周遇的耳机重新塞回他右耳。
指尖碰到耳廓，温度滚烫。
灯灭，黑暗里，两人的呼吸重叠在一起。
——像提前到来的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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