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大图书馆的暖气开得很足，玻璃上蒙着雾。
林屿把毛呢外套叠在椅背，只穿一件奶白色毛衣，袖口被笔蹭出一小道墨痕。期末周，中文系的阅读清单长得像一条没有尽头的铁轨。
对面，周遇面前摆着两台电脑：一台跑代码，一台跑他刚写的古风社团游戏策划案。屏幕蓝光映得他睫毛下有一弯浅浅的影子。
“林屿。”周遇忽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下雪了。”
林屿抬头。
窗外，细碎的雪粒像被筛过的盐，簌簌落下，触地即化。
这是 B 市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图书馆闭馆音乐刚好响起，温柔的女声提醒“十分钟内离馆”。
周遇合上电脑，朝他伸出手：“去操场？”
夜里十点，校园路灯把雪幕染成橘色。
操场空无一人，塑胶跑道蒙了一层薄白，像有人撒了糖霜。
周遇把围巾绕到林屿脖子上，多余的半截顺势垂到自己胸前，像一条共享的耳机线。
“跑一圈？”
林屿笑：“期末周综合征？”
周遇已经把手塞进他兜里：“跑完请你喝热柠檬。”
雪越下越大，脚印留在身后，很快又被新雪填平。
跑到弯道，周遇忽然刹住，回身，双手捧住林屿冻得通红的耳朵。
“林屿。”
“嗯？”
“我们第一次一起跑步，是高考结束那天。”
林屿点头，睫毛上沾着雪粒。
“第二次，是大一上学期期末。”
周遇吸了口气，雪夜里呼出的白雾像一条柔软的河。
“我想把这条跑道攒够四次。”
“攒够四次干嘛？”
“攒够四次，就向你申请一个合法身份。”
林屿怔住，心脏跳得比跑八百米还乱。
周遇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方盒，掌心温度把雪化出一滴水。
盒子里是两枚银色戒指，内圈刻着同样的日期：
06.07——高考结束那天。
“第四次一起跑完，我们就戴上。”
林屿没说话，只伸手，指尖碰到戒指冰凉的金属。
雪落在他们交叠的指背上，瞬间融化，像替冬天答了一句“好”。
回到宿舍楼下，自动贩卖机亮着暖黄的光。
热柠檬汽水滚出来，瓶身烫手。
周遇用袖口包住瓶盖拧开，递过去。
林屿喝了一口，被烫得皱鼻子，却舍不得吐。
“甜吗？”
“甜。”
“比夏天那瓶呢？”
林屿想了想，认真答：“夏天的甜是偷偷喜欢，冬天的甜是光明正大。”
周遇笑出声，鼻尖被冻得发红。
他低头，在林屿唇角轻轻碰了一下，像替雪夜盖章。
“那就约定，以后每个冬天的第一场雪，都光明正大。”
宿舍走廊静悄悄，灯管滋啦一声亮。
林屿掏出钥匙，转身前，忽然伸手拽住周遇的围巾，把人拉到面前。
“第四次跑步，不用等太久。”
“嗯？”
“明天考完最后一门，我们去操场补一场。”
周遇愣了半秒，笑意从眼底漫出来。
“好。
钥匙插进锁孔，门开了一条缝。
林屿回头，声音很低，却足够让心跳共振：
“晚安。”
周遇站在门外，轻轻回一句：
“晚安。”
雪还在下。
林屿躺在床上，手机屏幕亮起：
Z：【第四次跑步，记得穿那件奶白色毛衣，我想再拍一张合照。】
L：【好。记得把戒指揣兜里。】
Z：【已经揣好了。】
L：【那明天见。】
Z：【明天见。】
窗外，雪落无声，像替整个校园按下静音键。
而耳机里循环的那首歌，刚好唱到：
If I could save time in a bottle…
时间被悄悄存进指环，也存进这个冬天最暖的柠檬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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