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雨来得毫无预告,像有人把整片海倒扣在迟慢书店上空。
卷帘门被雨点砸得噼啪作响,周遇踩着梯子把最后一箱书封好,回头冲林屿喊:“雨太大了,今晚别走了!”
林屿把湿发往后一捋,T 恤贴在身上,像一只刚被打捞的猫。
“走什么走?回家也得淋成落汤鸡。”
他把钥匙往收银台上一扔,“今晚就住店里。”
书店的二楼是储物间,平时只堆纸箱。
周遇搬出两张折叠行军床,铺上碎花床单,又把落地扇抬上来。
灯泡是暖黄的钨丝灯,雨声太大,风扇的嗡嗡像遥远的蜂群。
林屿盘腿坐在床边,用毛巾擦头发,水珠顺着脖颈滑进锁骨。
周遇递过去一杯热可可,杯沿冒着细白的蒸汽。
“先喝,暖和一下。”
林屿接过,指尖碰到周遇的指节,两人都愣了半秒,然后同时低头笑了。
雨越下越大,屋顶某处开始滴水。
滴答、滴答,正好落在行军床中间。
周遇拿盆接水,塑料盆很快积了一层透明涟漪。
林屿把床往墙边挪,两人肩并肩坐,腿碰着腿。
“像不像高中那次停电?”周遇突然开口。
林屿想了想:“像,但那时候我们只有一瓶汽水。”
周遇从抽屉里摸出两瓶冰镇柠檬汽水,瓶壁挂着水珠。
“现在有两瓶,合法共享。”
瓶盖“嘭”地弹开,汽泡冲出来,溅到两人手背。
林屿用舌尖舔掉自己腕上的水珠,又侧头去舔周遇的。
雨声、心跳、汽泡声,混在一起,像某种秘密节奏。
凌晨一点,电闪雷鸣。
灯忽然灭了,风扇也安静下来。
黑暗中,周遇摸到手机,打开手电筒模式,一束白光打在墙上。
墙上是他们去年贴的海报:东京塔、樱花、两枚戒指。
光柱晃过,海报上的柠檬亮了一下,像回应。
林屿把手机拿过去,对着光拍了张照,设为两人的聊天背景。
“等会儿来电了,就把这张洗出来,挂在收银台。”
周遇“嗯”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笑。
雨小了,变成沙沙的细声。
行军床太小,两人只能侧躺。
周遇从背后环住林屿,额头抵在他颈窝。
“林屿。”
“嗯?”
“我们搬出去住吧,找个有阳台的房子,养一盆薄荷,再养一只猫。”
林屿没回头,只把手指插进周遇指缝,十指相扣。
“好,再配一张大床,不怕雷雨夜。”
周遇笑,声音混着雨声,像催眠曲。
“不怕,以后每个雷雨夜,我都给你开灯。”
天快亮时,雨停了。
一缕灰蓝色的光从窗帘缝挤进来。
林屿睁开眼,发现自己蜷在周遇怀里,腿压着他的腿,像两只叠在一起的勺子。
地板上,塑料盆接满了雨水,水面倒映着两人的影子。
周遇也醒了,低头亲了亲林屿的发旋:“早安,合法室友。”
林屿回身,额头抵着他胸口:“早安,周先生。”
上午九点,卷帘门拉起,雨后的空气带着青草和书墨味。
他们搬着行军床下楼,床脚还滴着水。
门口小黑板被雨水冲得发白,林屿拿起粉笔,重新写上:
【今日休息,去新家种薄荷。】
落款画了两片依偎的薄荷叶,中间一颗小小的心。
周遇把钥匙抛进空中,又稳稳接住:“走吧,回家。”
雨后阳光落在两人身上,像给世界镀了一层新的滤镜。
迟慢书店的门在身后轻轻关上,
而他们的新家,正在下一个街角亮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