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末尾,校园里只剩下蝉声与打印机的嗡鸣。林屿把最后一叠稿纸塞进牛皮袋,封条贴上,像给一段旅程系了结。周遇合上电脑,屏幕暗下去,光标不再跳动。两人并肩走出图文中心,阳光在台阶上碎成晃动的光斑。
他们把牛皮袋放进迟慢书店最深处的玻璃柜。柜里还躺着一枚银戒、一片干枯的薄荷叶、一瓶未启封的汽水。标签上写着:2022-2026。林屿伸手调整角度,让光线恰好穿过玻璃瓶,在柜底投下一轮小小的彩虹。
午后的风带着油墨味。周遇把两本硬壳论文并排摆上柜台,封面是低饱和的薄荷绿,像傍晚的天空被雨水洗过。封底没有作者照片,只有两行极细的字:
——感谢所有按下空格键的清晨,感谢所有被薄荷味惊醒的深夜。
店里放着极轻的钢琴曲,音符在书架之间游荡。老顾客推门进来,好奇地翻开硬壳,发现最后一页印着一句话:
“若你读完此页仍觉得口渴,请向店员索要一杯带气泡的夏天。”
他们真的端来了汽水,杯壁凝着水珠,像刚从冰柜里逃出来的星星。
傍晚六点零七分,路灯准时亮起。周遇把店门口的霓虹灯调到最暗,只留下一圈温柔的薄荷光。林屿把最后一箱空瓶搬出门口,码成一条短小的城墙。瓶子里插着当天剪下的薄荷枝,风一吹,叶片互相拍打,发出细碎的掌声。
一辆小货车停在路边,车身贴着迟慢书店的贴纸。司机探出头,笑着问:“最后一趟?”
周遇点头,把纸箱搬上车。林屿爬进车厢,把纸箱排成两列,中间留一条空隙,像给未来的故事留的过道。
车门合上,发动机低低地哼唱。
车窗外,校园的轮廓慢慢后退,图书馆的屋顶在暮色里变成一块剪影。林屿把额头抵在玻璃上,呼出一团雾气。周遇伸手擦掉那团雾,指尖留下一道水痕,像一道无声的省略号。
半小时后,货车停在城南高架桥下的新店门口。霓虹灯已经修好,淡绿色的光在雨后的空气里晕开。周遇把纸箱搬进门,林屿把最后一盆薄荷放在收银台旁边。
灯亮了,叶片在光里透明,像一块小小的翡翠。
夜里十一点,店里只剩他们两人。周遇把两本硬壳论文并排放在橱窗最显眼的位置,旁边放一瓶未开封的汽水。林屿把灯调到最暗,只留下一圈薄荷光。
他们并肩坐在地板上,背靠着书架,腿碰着腿。
周遇低声问:“夏天结束了吗?”
林屿摇头:“夏天永远不会结束,只是换了个地址。”
零点整,灯熄了。
薄荷香混着雨后的空气,从门缝钻进来。
周遇把额头抵在林屿额头,声音轻得像怕惊动夜色:
“欢迎来到新的夏天。”
林屿回握他的手,十指相扣,戒指在黑暗里碰了一下。
“欢迎来到永远喝不完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