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前夜,城南的屋顶被晚霞烧得通红。林屿把最后一封信塞进玻璃瓶,瓶口用软木塞封好,软木塞上还插着一片新鲜的薄荷叶。信纸只有三行,字迹像被风吹散的云:
——给十年后的我们:
夏天还在吗?
如果不在,请把薄荷味留一点给风。
周遇站在梯子上,把玻璃瓶轻轻放进老烟囱的裂缝里。烟囱早已废弃,砖缝里长出细小的青苔,像给时间铺了一层绿色的绒毯。瓶子卡得刚好,既不会被雨水冲走,也不会被风轻易带走。
他们退后两步,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不肯分开的线。周遇从口袋里掏出记号笔,在烟囱外壁画了一个极小的∞,旁边写下今天的日期:08.06。
“十年后再来看。”
“好,带着猫和皱纹一起来。”
夜里,风从海面吹来,穿过空荡的街巷,穿过烟囱的裂缝,轻轻碰了碰玻璃瓶。薄荷叶在瓶口颤动,像在给风指路。
林屿站在阳台,听见远处传来汽笛声,一声长,一声短,像某种暗号。
周遇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那是十年后的我们在打招呼。”
第二天清晨,他们离开城南,没有回头。
老别墅的木门在风中吱呀一声,像在说再见。
烟囱里的玻璃瓶静静躺着,薄荷叶渐渐干枯,信纸上的字迹却永远不会褪色。
十年后,某个夏夜,风再次吹过城南。
烟囱的裂缝里,玻璃瓶还在,薄荷叶变成了褐色,信纸却完好如初。
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踮起脚尖,把瓶子从裂缝里掏出来。
她打开软木塞,读出信纸上的字,然后抬头问身后的父母:
“夏天真的不会结束吗?”
父母相视一笑,把小女孩抱在怀里,轻声回答:
“只要还有人记得薄荷味,夏天就永远不会结束。”
风继续吹,带着薄荷的味道,穿过十年,穿过二十年,穿过所有未到来的夏天。
玻璃瓶里的信纸轻轻颤动,像在回应每一个相信夏天的人。
而那个∞,依旧刻在烟囱外壁上,像一条永不闭合的跑道,等待下一次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