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回到房间时，手心还在发烫。
他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一角。楼下花园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线下，灌木丛影影绰绰，像藏着无数双窥视的眼睛。他知道，沈烬说的“监控”绝非虚言——这个疯子，恐怕连他房间的角落都没放过。
指尖划过冰凉的玻璃，林砚闭上眼。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沈烬那句“你的堂妹，林薇”，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闷得发疼。
林薇是他的底线。
当年林家垮台，父母不堪重负双双离世，只剩下他和年幼的堂妹。他把林薇送到国外，用仅剩的积蓄供她读书，告诉她“等哥哥回来，我们就重建林家”。为了这句话，他忍了八年，从当年躲在门后哭的少年，变成如今能戴着假面周旋的“沈太太”。
沈烬精准地戳中了他的软肋。
“叩叩——”
敲门声突然响起，林砚猛地睁眼，眼底的冷意瞬间敛去，换上惯常的温顺：“请进。”
张妈端着一杯牛奶走进来，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眼神在他脸上溜了一圈，欲言又止：“先生……您没事吧？刚才好像听到走廊有动静。”
林砚拿起牛奶，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语气平淡：“没事，和沈少爷说了几句话而已。”
“哦，哦……”张妈点点头，又忍不住多嘴，“沈少爷脾气是怪了点，但心肠不坏的。当年他母亲走的时候，他才十五岁，一个人在房间里待了半个月……”
林砚握着杯子的手顿了顿。
沈烬的母亲？那个传闻中被沈宏远逼死的女人？
“张妈在沈家很久了？”他状似无意地问。
“快三十年啦，看着先生（指沈宏远）和沈少爷长大的。”张妈叹了口气，“说起来，沈少爷和他母亲长得真像，尤其是那双眼睛……可惜了，好人没好命。”
林砚没接话，只是低头抿了口牛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下心底翻涌的情绪。
沈烬的偏执，沈宏远的冷酷，这对父子的矛盾远比他想象的更深。或许，沈烬说的“合作”，并非完全是戏言。
张妈又絮叨了几句家常，见林砚没什么兴致，便识趣地退了出去，临走时还贴心地关了灯。
房间陷入黑暗，只有窗帘缝隙透进的微光，勾勒出家具的轮廓。林砚坐在床边，指尖摩挲着杯沿，陷入沉思。
拒绝沈烬？他没有把握在沈宏远的眼皮底下找到证据，更赌不起林薇的安全。
答应他？和一个疯批做交易，无异于饮鸩止渴。沈烬的占有欲像藤蔓，一旦缠上，只会越收越紧，直到将他勒死。
可除此之外，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林砚自嘲地笑了笑。从他决定嫁入沈家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凌晨三点，林砚终于站起身。
他走到衣柜前，换上一件黑色丝绸睡袍——和沈烬身上那件同款，是沈宏远为了彰显“恩宠”特意让人准备的，此刻却成了最讽刺的道具。他对着镜子理了理领口，将碎发拢到耳后，露出精致却冰冷的侧脸。
镜中的人，眉眼如画，偏偏眼底淬着毒。
他打开房门，走廊的夜灯亮着，暖黄的光线下，尽头那扇门依旧紧闭。
林砚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既警惕，又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在沈烬的房门前站定，抬手，叩了叩。
里面没有立刻回应。
寂静的走廊里，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擂鼓般响亮。
就在林砚以为沈烬已经睡了，准备转身离开时，门“咔哒”一声，开了。
沈烬倚在门框上，似乎刚从床上起来，睡袍松垮地挂在身上，露出大半冷白的胸膛。他的头发有些凌乱，绿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像蛰伏的猛兽，在打量自投罗网的猎物。
“‘小妈’深夜造访，是想通了？”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却掩不住眼底的势在必得。
林砚没有回答，只是抬眸直视着他，语气平静却坚定：“我答应和你合作。”
沈烬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他的干脆，又似乎早已料到。他侧身让开位置，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进来谈。”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雪松味，混合着一丝烟草的气息。和林砚想象中的奢华不同，沈烬的房间异常简洁，黑白色调，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墙上挂着一幅女人的肖像画——画中的女人有着和沈烬一样的绿眸，温柔地笑着。
那大概就是他的母亲。
“坐。”沈烬指了指沙发，自己则走到吧台前，倒了两杯威士忌。
林砚在沙发上坐下，背脊挺直，像一根绷紧的弦。
沈烬递给他一杯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水晶杯里摇晃，泛着危险的光泽。“说说你的条件。”
“第一，保护好林薇，不许动她一根头发。”林砚接过酒杯，却没有喝，只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
“可以。”沈烬一口答应，绿眸里闪过一丝笑意，“只要你乖乖听话。”
“第二，帮我找到沈宏远吞并林氏的关键证据，包括当年伪造的合同和转账记录。”
沈烬抿了口酒，挑眉道：“你要这些做什么？告他？沈宏远的手段，你未必斗得过。”
“我自有我的用处。”林砚抬眸，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我要让他身败名裂，让沈氏集团彻底垮台，就像当年他对林家做的那样。”
沈烬看着他眼底的火焰，忽然低笑出声：“够狠。我喜欢。”他顿了顿，补充道，“这个也可以答应。但我有个条件。”
林砚警惕地看着他：“什么条件？”
沈烬放下酒杯，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俯身，双手撑在沙发扶手上，将林砚困在自己的阴影里。他的绿眸近在咫尺，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从现在起，你的一切都要听我的。”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蛊惑的磁性，“我说往东，你不能往西。我说留下，你不能离开。包括……”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林砚的喉结，动作暧昧又危险：“包括你的身体。”
林砚的身体瞬间绷紧，像被针扎了一样。他猛地抬头，眼里闪过怒意：“沈烬，你别太过分！”
“过分？”沈烬低笑，绿眸里的疯狂愈发明显，“林砚，你不会以为，我们的交易只涉及复仇吧？你想借我的手报仇，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他凑近林砚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你是我名义上的‘小妈’，却要和我联手对付我父亲。这种禁忌的戏码，难道不该更刺激一点吗？”
“你简直是个疯子！”林砚用力推开他，站起身想走，却被沈烬一把抓住手腕。
沈烬的力气极大，捏得他手腕生疼。“想走？”他冷笑，“林砚，你以为现在还有退路吗？”
他猛地将林砚拽回沙发，俯身压了上去。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林砚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混合着雪松的冷香，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味道。
“放开我！”林砚挣扎着，却被沈烬死死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看着我。”沈烬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绿眸里的偏执几乎要溢出来，“告诉我，你想不想要沈宏远身败名裂？想不想要林家东山再起？想不想要林薇平平安安？”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林砚的软肋上。
他的挣扎渐渐停了下来，眼底的怒意被一种更深的无力感取代。
“想……”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屈辱的颤抖。
“那就听话。”沈烬的指尖松开他的下巴，转而抚上他的脸颊，动作带着近乎温柔的残忍，“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我会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林砚闭上眼，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像受伤的蝶。
几秒钟后，他睁开眼，眼底的情绪已经彻底平复，只剩下冰冷的平静。
“好。”他说，“我答应你。”
沈烬似乎有些意外他的妥协速度，挑了挑眉：“不再讨价还价？”
“不必了。”林砚看着他，语气平淡，“我知道和疯子讨价还价，只会更疯。”
沈烬低笑出声，终于从他身上起来，坐回旁边的沙发上，重新端起酒杯。“你倒是聪明。”
林砚整理了一下凌乱的睡袍，没有看他，只是低声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做了吗？”
“急什么。”沈烬晃了晃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留下蜿蜒的痕迹，“沈宏远老奸巨猾，对付他需要耐心。”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我们可以先从一件小事开始。”
林砚抬眸看他。
“后天有个商业酒会，沈宏远会带你一起去。”沈烬的绿眸里闪过一丝算计，“他想让你以‘沈太太’的身份亮相，帮他拉拢几个老客户。但他不知道，那几个客户里，有两个是我的人。”
林砚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让我从中牵线？”
“不止。”沈烬笑了，“沈宏远最近在偷偷接触一个地产项目，想绕过董事会私下操作。那两个客户手里有他挪用公款的证据，你想办法把证据弄到手。”
“我怎么接触他们？沈宏远不会让我单独和他们说话。”
“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小妈’。”沈烬的目光落在他美艳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你不是最擅长伪装吗？装柔弱，装无辜，总能找到机会的。”
林砚看着他眼底的算计，忽然觉得一阵寒意。这个疯子，不仅要利用他的身份，还要利用他的“美貌”。
但他没有反驳。
“我知道了。”他站起身，“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等等。”沈烬叫住他。
林砚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的睡袍……”沈烬的声音带着笑意，“很合身。”
林砚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有说话，快步走出了房间。
门在他身后关上的瞬间，他几乎是踉跄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靠在门板上，大口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既愤怒，又屈辱，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慌乱。
他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脸色苍白、眼神冰冷的自己。
睡袍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确实……很合身。
林砚猛地攥紧拳头，一拳砸在镜子旁边的墙壁上。
疼痛从指骨传来，却让他混乱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沈烬，你给我等着。
这场交易，谁是猎人，谁是猎物，还不一定呢。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他和沈烬的这场禁忌博弈，也终于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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