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宏远要去城郊别墅的消息，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林砚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第二天一早，沈宏远果然带着赵峰出了门。临走前，他看了林砚一眼，眼神里的审视比往常更重：“我不在家的这两天，你老实待着，别乱跑。”
“知道了。”林砚低着头，声音平静无波，指尖却在袖口里悄悄蜷起。
沈宏远走后，偌大的沈家别墅瞬间安静下来。林砚坐在客厅里，看着墙上的挂钟一点点移动，心里的天平在犹豫和决心之间反复摇摆。
去，还是不去？
沈烬的提议无疑是诱人的。通话记录一旦到手，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海外账户，彻底断了沈宏远的后路。可那别墅是沈宏远的私人地盘，安保只会比家里更严，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更重要的是，他不确定沈烬是不是又在算计他。那个疯子的心思太深，像一口不见底的井，永远猜不透下一步会抛出什么诱饵。
“先生，您要的茶。”张妈端着茶杯过来，见他盯着挂钟出神，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是不是在等什么人？”
林砚回过神，接过茶杯：“没有，就是在想点事。”
张妈叹了口气：“先生也别想太多了，沈家这地方……唉，好好照顾自己才是真的。”她说着，视线落在林砚手腕上——那里还留着沈烬捏出的淡青痕迹，被衬衫袖口遮住了大半，却还是露出了一点。
林砚下意识地拽了拽袖口，张妈识趣地没再追问，转身去了厨房。
客厅里又恢复了安静。林砚看着杯底沉浮的茶叶，忽然想起沈烬昨晚说的话——“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或许，从他答应合作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下午三点，林砚收到了沈烬的短信：【别墅西侧有个检修通道，密码1907。】
1907——沈烬母亲的生日，林砚在那张肖像画的落款处见过。这个疯子，连这种细节都用来当密码，带着种近乎病态的纪念。
林砚盯着短信看了半分钟，最终还是起身回房换了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服，将那支藏着录音器的钢笔揣进口袋。
他没开车，打车到了别墅附近的树林里，徒步绕到西侧。这里果然有个不起眼的金属门，上面挂着密码锁。林砚输入1907，锁“咔哒”一声开了。
通道里漆黑一片，弥漫着灰尘和铁锈的味道。林砚打开手机手电筒，小心翼翼地往里走。通道很窄，仅容一人通过，头顶的管线时不时滴下水珠，落在地上发出“嗒嗒”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走了大概十分钟，前方出现一丝光亮。林砚放轻脚步靠近，透过通风口往外看——外面是别墅的后院，种着几棵高大的梧桐树，离主楼大概五十米远。
他观察了片刻，确认周围没人，轻轻推开通风口的栅栏，翻身跳了出去。
主楼的窗帘拉得很严实，只能看到二楼有一盏灯亮着。林砚贴着墙根移动，绕到正门时，看到两个保镖守在门口，腰间都别着对讲机。
比想象中更严。
林砚皱了皱眉，绕到侧面的窗户下。这里是佣人房，窗户没锁，只是扣着搭扣。他屏住呼吸，轻轻拨开搭扣，推开一条缝往里看——里面空无一人，大概是放假了。
他翻身进屋，借着窗外的光线摸索着往主楼走。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被无限放大。走到书房门口时，他听到里面传来翻东西的声音。
沈宏远回来了？
林砚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下意识地想躲起来，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里面低骂：“妈的，到底藏哪了……”
是沈烬！
林砚愣住了，推开门的手顿在半空。他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好了……
“愣着干什么？进来。”沈烬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一丝不耐烦。
林砚推门进去，只见沈烬正蹲在书柜前翻找，黑色外套扔在沙发上，袖子挽到小臂，露出冷白的皮肤。书房里一片狼藉，抽屉都被拉开了，文件散落一地。
“你怎么自己来了？”林砚关上门，压低声音问。
“计划赶不上变化。”沈烬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沈宏远提前回来了，我的人进不来。”
林砚的心沉了沉：“他在哪？”
“在楼上打电话，估计还要半小时。”沈烬走到书桌前，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保险柜在墙里，应该是在这幅画后面。”
他指了指墙上挂着的《松鹤图》，和沈家书房里的那幅一模一样。
林砚走上前，试着推了推画框，纹丝不动。“有锁？”
“嗯，密码锁。”沈烬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解码器，“试试这个，不一定管用。”
林砚接过解码器，贴在画框侧面的暗锁上。屏幕上的数字跳动了几下，显示“密码错误”。
“没用。”林砚皱眉。
沈烬啧了一声，走到他身后，双手撑在画框两侧，低头看着解码器：“让开，我来试试。”
他的胸膛几乎贴在林砚的背上，温热的气息拂过颈后，带着熟悉的雪松味。林砚的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地想躲开，却被沈烬按住肩膀。
“别动。”沈烬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分心了。”
林砚咬了咬牙，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沈烬的手指在解码器上快速操作，侧脸离得很近，能看到他纤长的睫毛和挺直的鼻梁。
不知过了多久，解码器忽然“嘀”地响了一声，画框后面传来轻微的“咔哒”声。
“开了。”沈烬直起身，语气里带着一丝得意。
林砚松了口气，转身想拉开画框，却被沈烬按住手腕。
“等等。”沈烬的绿眸在昏暗里亮得惊人，“沈宏远的脚步声。”
林砚屏住呼吸，果然听到楼上传来脚步声，正一步步往下走。
“快躲起来！”林砚压低声音，拉着沈烬往书柜后面躲。
两人挤在狭窄的空间里，几乎贴身相贴。林砚能清晰地感受到沈烬的心跳，和自己的一样快。他的呼吸拂在沈烬的颈窝，带着温热的触感，让沈烬的身体微微一僵。
书房门被推开，沈宏远走了进来。他的脚步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似乎在检查什么。
“奇怪，刚才明明听到声音……”沈宏远的声音带着疑惑。
林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攥着沈烬衣袖的手微微发颤。沈烬却很镇定，甚至还能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像是在安抚。
就在这时，沈宏远的手机响了。他走到窗边接电话，声音渐渐远去。
“机会。”沈烬低声说，拉着林砚从书柜后出来，快步走到画框前，拉开——后面果然是一个嵌入式保险柜。
“密码？”林砚看着密码锁，急得手心冒汗。
“试试19780615。”沈烬报出一串数字，是沈宏远的生日。
林砚输入数字，保险柜“咔哒”一声开了。里面放着一个黑色硬盘，还有几份文件。
“拿硬盘！”沈烬低喝。
林砚伸手去拿，指尖刚碰到硬盘，就听到沈宏远挂电话的声音：“谁在里面？！”
糟了！
林砚一把抓起硬盘塞进怀里，沈烬拉着他就往佣人房跑。沈宏远的怒吼声在身后响起，夹杂着脚步声和对讲机的呼喊。
“这边！”沈烬拉着林砚冲进佣人房，从窗户跳了出去。
后院的保镖听到动静，已经围了过来。沈烬拽着林砚往树林里跑，子弹擦着耳边飞过，打在旁边的树干上，溅起一片木屑。
“抓紧我！”沈烬的声音在风声里格外清晰。
林砚下意识地攥紧他的手，掌心相贴，能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和力度。两人在树林里狂奔，身后的枪声和呼喊声渐渐远去。
跑到安全地带时，两人都累得喘不过气，扶着树大口喘气。
“硬盘……拿到了吗？”沈烬看着林砚，绿眸里带着急切。
林砚点点头，从怀里掏出硬盘，递给他。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像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彼此汗湿的脸上。林砚看着沈烬，忽然想起刚才在书房里，他拍自己后背的动作，还有现在眼里未褪的急切。
这个疯子，好像也不是那么……
“看什么？”沈烬挑眉，语气又恢复了惯有的戏谑，“被我帅到了？”
林砚回过神，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走了。”
沈烬低笑一声，跟了上去。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偶尔会交叠在一起，像一对纠缠不清的藤蔓。
林砚不知道，这场惊心动魄的夜探，会成为他们关系的转折点。他只知道，怀里的钢笔还在，录音器忠实地记录着刚才的一切，包括沈烬那句带着温度的“抓紧我”。
而那颗在心里投下的石子，漾开的涟漪，已经变成了汹涌的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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