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疫第十天，村里飘起药香。
苏沉发明的“蒸熏法”起了奇效，病人躺在药雾弥漫的草棚里，死亡率骤降。
农会的人学得快，已经能独立操作。
有个叫二丫的小姑娘尤其伶俐，整天跟在苏沉身后“苏姐姐”“苏姐姐”地叫。
“大人！”
二丫突然跑来，手里举着个布包。
“俺娘绣的！”
苏沉展开一看，是条帕子，上面歪歪扭扭绣着“苏神医”三个字。
陈默在旁边噗嗤笑了。
“苏姑娘这神医名号，可比太医院的圣手实在。”
苏沉正要反驳，忽见周闯急匆匆跑来。
“大人！刘员外带着家丁抢药！”
村口乱成一团。
刘家的豪仆正殴打农会成员，药筐翻倒，珍贵的药材洒在泥地里。
“反了！”
刘员外肥硕的身躯堵在路中央。
“本员外交了税的，药材就该先供着我家！”
陈默冷笑，突然从怀中掏出青铜令牌。
“周闯！”
“在！”
“按《大昭紧急抗疫令》，抢劫防疫物资者……”
“斩立决！”
刘员外脸色刷白：“你、你敢！我侄女是柳家的……”
“咔嚓！”
周闯的刀光闪过，一颗肥硕的头颅滚进雪地。
全场死寂。
陈默扫视噤若寒蝉的豪仆。
“还有谁要药？”
消息传回金陵，朝野震动。
柳家联合十二世家联名弹劾，奏折雪片般飞进紫宸殿。
萧景琰在朝会上直接撕了奏本。
“杀得好！本宫还想诛他九族呢！”
当晚《民报》头版刊出：
《抗疫实录：一个县令与三百农会成员的生死十日》
配图是陈默在泥地里捡药的背影，和苏沉熬药时烫伤的手。
腊月廿三，抗疫胜利。
村里办起送神宴，陈默被灌了三碗米酒，踉跄着走到村口老槐树下。
苏沉正在那里捣药，月光映着她专注的侧脸。
“庆功宴不去？”
“没空。”
她头也不抬。
“得把方子整理出来，下次疫病就能直接用。”
陈默忽然夺过药杵：“苏沉，”
“嗯？”
“跟我回金陵吧。”
他声音有些哑。
“建一所医学院，教更多像你这样的人。”
苏沉怔住，月光下耳尖微红。
良久，她轻声道：“好啊。”
“不过，”
她突然抢回药杵。
“得按我的规矩来。”
“什么规矩？”
“学生必须下疫区，教授不许收红包。”
她眨眨眼。
“还有……院长得管饭。”
陈默大笑，笑声惊起槐树上的积雪，簌簌落在两人肩头。
金陵城郊外，一片荒地正在被圈起。
苏沉站在刚立好的界碑前，手里攥着工部批下的图纸，眉头微蹙。
“陈大人，这规模是不是太大了？”
陈默拍了拍身旁的界碑，笑道：
“不大，按你的规划，至少得容下五百名学生。”
界碑上刻着五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金陵医学院】
远处，工人们正忙着夯实地基，木匠们叮叮当当地搭着房梁，一派热火朝天。
医学院的筹建，比想象中顺利。
萧景琰大手一挥，从东宫私库里拨了两万两银子，还特意嘱咐。
“建！往大了建！本宫要让太医院那帮老顽固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医者！”
谢蘅则在《民报》上连发三篇社论：
《论医学院的必要性》
《从淮南抗疫看医者仁心》
《太医院，你们怕什么？》
太医院院正气得胡子直翘，却不敢公开反对。
毕竟皇帝亲自题了匾，太子妃亲自撰文鼓吹，首辅严鸿甚至批了一块官田用作试验药圃。
谁拦，谁就是跟整个新学制作对。
医学院的招生告示一出，金陵城炸开了锅。
【金陵医学院首期招生】
免学费！包食宿！毕业分配太医院或惠民医馆！
招生条件：
1. 年满十六，不限男女
2. 识字者优先，不识字的可先入学堂
3. 须通过基础医理考试
最引人注目的是最后一条。
“特别说明：医学院学生需签署《疫区实习协议》，必要时须赴疫区救治。”
告示前，一个瘦小的姑娘踮着脚，一字一句地念完，眼睛亮得惊人。
“阿姐！我要考这个！”
医学院的工地上，苏沉正带着几个农妇模样的女子辨认草药。
“这是黄芩，清热用的；这是当归，补血活血……”
陈默走过来时，正听见她耐心讲解。
“苏院长，忙呢？”
苏沉回头，见陈默手里拎着个食盒，挑眉。
“陈大人今日怎么有空？”
“来送饭。”
陈默打开食盒，里面是几样精致小菜。
“听说你今早连口水都没喝。”
苏沉一怔，耳尖微红。
“你怎么知道？”
陈默笑而不答，只是递过筷子。
“尝尝，福宁来的厨子做的。”
午后，两人并肩走在未完工的校舍间。
“这里将来是藏书阁。”
苏沉指着刚立起梁架的大屋。
“我打算把父亲的医案都整理出来，供学生研习。”
“这里呢？”
陈默指了指另一处。
“解剖室。”
苏沉面不改色。
“尸体来源已经和刑部说好了，无人认领的死囚，自愿签署捐献文书。”
陈默轻咳一声：“你倒是雷厉风行。”
苏沉瞥他一眼：“怎么，陈大人怕了？”
“怕？”
陈默失笑。
“我是怕太医院那帮人吓死。”
傍晚，医学院的临时学堂里，第一批报名的学生正在考试。
考题很简单：
1. 写出五种常见草药的名字
2. 简述“望闻问切”四诊法
3. 是否愿意去疫区救治？
最后一道题，所有人都不假思索地写了“愿意”。
苏沉站在窗外，看着那些认真的面孔，忽然轻声道：“陈默，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做这件事。”
她转过头，眼里映着夕阳的光。
“这是我父亲毕生的心愿。”
陈默望着她的侧脸，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几日后，医学院的第一批教材送到了。
陈默翻开一本《疫病救治实录》，扉页上写着：
“献给所有敢去疫区的人。”
落款是苏沉的名字。
他抬头，见苏沉正在药圃里指导学生种药，阳光洒在她身上，明媚得晃眼。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
这样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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