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八,金陵医学院正式开学。
清晨,苏沉站在校门口的石阶上,望着陆续到来的学生,手心微微出汗。
第一批录取的六十八人中,有农家少年,退役老兵,药铺学徒,甚至还有三个裹着小脚却执意来求学的姑娘。
最引人注目的是站在队伍末尾的小女孩。
约莫十二三岁,瘦得像根豆芽菜,怀里却紧紧抱着一本破旧的《本草拾遗》。
“你叫什么名字?”
苏沉蹲下身问她。
“阿,阿箩。”
女孩结结巴巴地说。
“我……我想学医,救我阿娘。”
苏沉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好,我教你。”
开学第一课,苏沉带着学生们站在药圃前。
“学医,先认药。”
她拔起一株紫苏。
“谁知道这是什么?”
一个黝黑的少年举手。
“紫苏!我娘煮鱼时放这个去腥!”
“对,但它还能发汗解表。”
苏沉摘下一片叶子嚼了嚼。
“谁想试试?”
学生们面面相觑,阿箩第一个站出来,学着她的样子嚼了一片,顿时皱起脸。
“好苦!”
众人哄笑,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
陈默来时,正看见苏沉在教学生把脉。
她的手腕纤细白皙,搭在一个胖学生的腕上,耐心解释。
“脉象浮紧,是风寒之兆……”
那学生红着脸,结结巴巴地问。
“苏,苏先生,我这样是不是快死了?”
苏沉忍笑。
“不,你只是早饭吃撑了。”
陈默站在窗外,看着阳光透过窗棂,在她发间洒下细碎的金芒。
忽然觉得这一幕比任何朝堂争斗都值得守护。
午休时,陈默在药圃找到苏沉。
她正蹲在地上,帮阿箩辨认草药。
裙角沾满泥土,发丝被汗水黏在颊边,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轻松。
“给。”
陈默递过帕子。
“擦擦汗。”
苏沉接过,随意抹了把脸。
“陈大人今日不忙?”
“再忙也得来看看。”
陈默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木盒。
“送你。”
苏沉打开,里面是一枚青玉印章,刻着“金陵医学院山长”七个字。
“以后你的文书,都用这个印。”
苏沉摩挲着印章。
“陈默,我有点怕。”
“怕什么?”
“怕教不好他们。”
她望着远处嬉笑的学生。
“这些孩子把命交到我手里……”
“你父亲当年也是这样想的吗?”
苏沉怔住,良久,缓缓摇头。
“不,他说……能救一个是一个。”
“那就够了。”
陈默微笑。
“我们一起。”
傍晚,医学院的厨房飘出饭香。
学生们排队打饭,阿箩捧着碗,小心翼翼地问:“苏先生,以后我们天天都能吃饱吗?”
苏沉鼻尖一酸。
“能,管够。”
她回头,看见陈默正挽着袖子帮厨娘盛汤,高大的身影在炊烟中显得格外温暖。
夕阳西下,医学院的第一天,平静而圆满地结束了。
……
陈默再次请假回了趟福宁县。
刚进城门,他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城楼上挂着巨幅彩绸,上书【第一届福宁同人文化节】,底下还配了幅画。
Q版的陈默和萧景琰勾肩搭背,旁边配字:
“君臣同心,其利断金”。
“这……”
“大人!”
周闯憋着笑解释。
“您回京后,县里同人产业又升级了。”
东市广场搭起了戏台。
台上正演着《冷面太子智斗郑怀仁》的戏码,演太子的武生一个鹞子翻身。
“狗官!吃我一剑!”
台下喝彩声震天。
陈默捂着脸问。
“这戏谁写的?”
“回大人,是谢姑娘的笔名蘅芜君。”
周闯小声道。
“特别畅销,陛下还偷偷买了全套。”
陈默:“……”
更震撼的在县衙门口。
一块鎏金大匾高悬:
【福宁彩票总署】
门口排着长队,全是绸缎裹身的富商,正抢着买一种叫富贵彩的票券。
“十两一注!头奖十万两!”
掌柜的吆喝。
“李老爷昨儿中了二百两!”
陈默一把拽过赵县丞。
“你们居然用这个捞钱?!”
赵县丞缩着脖子。
“大人息怒!这、这是太子殿下特许的……”
“等等。”
陈默突然眯起眼。
“你说只卖给富人?”
“对!穷苦百姓买助农彩,一文钱一注,中的是米面粮油。”
陈默盯着那群狂热购彩的富商,忽然笑了。
“好,很好。”
他压低声音。
“从今日起,头奖只给世家旁支,嫡系一律不中。”
赵县丞瞪大眼。
“啊?”
“让他们狗咬狗。”
陈默冷笑。
“顺便,把中奖名单定期呈报东宫。”
午后,陈默巡视新开的同人文创街。
整条街张灯结彩,摊位上摆满各式周边:
Q版县令木雕、太子表情包团扇、甚至还有“默严CP”的刺绣手帕……
巷尾的真人体验馆,只要花五文钱,就能穿官服拍县令升堂的画像。
一个小姑娘正奶声奶气地喊:“我要当陈县令!”
陈默脚下一滑,差点栽进沟里。
夜宴上,赵县丞献宝似的捧出账册。
“大人,去年同人产业税收两万两,彩票进账两万五千两。”
陈默翻着账本,突然顿住。
“这文教特别支出是什么?”
“哦,给学校的捐款。”
赵县丞得意道。
“每卖一本同人本或彩票,就捐一成钱建学堂,现在福宁适龄孩童全有书读。”
陈默突然想起当年离任时,那个哭着追马车的赤脚少年。
如今那孩子,应该也坐在明亮的学堂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