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展厅里慢慢走着，欣赏着来自不同视角的宇宙之美。沈夜似乎对深空摄影特别感兴趣，在一些细节丰富的星云照片前会驻足良久，看得非常专注。林晚则更喜欢那些充满故事感的照片，比如一张抓拍到国际空间站划过巨大满月表面的瞬间。
就在他们走到展厅深处一个相对独立的角落时，沈夜的脚步突然顿住了！他的身体瞬间绷紧，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地射向前方！
林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是一个独立的大型灯箱作品，主题是“星尘之舞”！
画面极其震撼：并非某个具体的深空天体，而是一片由无数细微光点构成的、如同星尘漩涡般的抽象光影，光点呈现出奇异的蓝紫色调，在深邃的黑暗中旋转、流动、碰撞、湮灭，充满了动态的生命力和一种冰冷的、宇宙尺度的浪漫。
照片下方的作者简介写着：
《星尘之舞》
摄影/后期：陈默
陈默？！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这个名字瞬间勾起了她在图书馆旧杂志上看到的记忆——那幅《画境》的拍摄者！那个捕捉了苏澜在阳光下作画宁静瞬间的摄影师！
她下意识地看向沈夜。
沈夜的脸色在灯箱变幻的光影下显得异常冷峻，他死死盯着那张照片，眼神里的情绪翻涌着——震惊、难以置信、一种被触及逆鳞的冰冷怒意，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挣扎？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他认识这个陈默！而且关系绝对不简单！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到沈夜紧握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刚想开口，沈夜却猛地转身，拉着她就往展厅外走！动作快而决绝，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沈夜？”林晚被他拉得一个踉跄，不安地低呼。
沈夜没有回答，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冰冷的岩石，他的步伐又快又急，穿过安静的展厅，引来一些观众疑惑的目光，他拉着林晚，几乎是冲出了美术馆的侧门。
傍晚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美术馆外的广场上，行人悠闲，夕阳的余晖给建筑镀上一层暖金，但这片温暖似乎完全无法渗透沈夜周身冰冷的屏障。
他松开林晚的手，背对着她，站在台阶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肩膀起伏着，似乎在极力压抑着即将爆发的风暴。
林晚看着他紧绷而孤寂的背影，刚才在展厅里看到那张《星尘之舞》时的震撼和此刻沈夜剧烈的反应在她脑海中交织。一个可怕的、让她手脚冰凉的猜想浮上水面——那个穿连帽衫的跟踪者，那个让沈夜讳莫如深、甚至带着憎恶的阴影……难道就是这个陈默？！
“沈夜……”林晚小心翼翼地靠近一步，声音带着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个陈默……他……”
沈夜猛地转过身！
夕阳的光线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一半在光里，一半隐在阴影中，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燃烧着一种林晚从未见过的、近乎绝望的愤怒和一种深不见底的痛苦！那痛苦如此浓烈，甚至盖过了愤怒，让他看起来像个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
“是他……”沈夜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沙哑得可怕，带着一种被撕裂般的痛楚，“那个电话……跟踪你的人……都是他！”
他的目光越过林晚，投向广场远处车水马龙的街道，眼神空洞而冰冷，仿佛在追索那个早已消失的鬼影。
“他是我妈……生前最好的朋友……”沈夜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巨大的疲惫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也是……最后那几年……唯一能靠近她的人……”
林晚倒抽一口冷气！苏澜生前最好的朋友？唯一能靠近她的人？那为什么……？！
“他……”沈夜的声音哽住了，下颌线绷得死紧，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看着我妈妈一点点……崩溃……他什么都知道……他甚至拍下了她最后那些……”他猛地闭上眼，仿佛无法说出那个词，“……那些画……”
林晚瞬间明白了！那个叫陈默的摄影师，他不仅拍下了苏澜阳光下的宁静，更拍下了她生命最后阶段在痛苦深渊中挣扎的痕迹！那幅充满冰冷动态和宇宙浪漫的《星尘之舞》，极可能就是脱胎于苏澜遗留在画夹里的、那些狂放痛苦的星空画稿！他用他的镜头，再次将苏澜的痛苦公之于众！甚至可能是他，将苏澜的画作信息泄露给了校报？因为他知道沈夜有那本笔记本！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林晚全身！难怪沈夜会如此愤怒！如此痛苦！陈默的镜头，不仅记录了他母亲的痛苦，更像一把冰冷的刀，反复切割着沈夜试图愈合的伤口！他打着艺术的幌子，消费着逝者的绝望！他甚至可能一直在暗中窥视着沈夜，想从他身上榨取更多“素材”！
“他想干什么？！”林晚的声音带着惊怒，“他为什么……”
“不知道！”沈夜猛地打断她，睁开眼，眼底是翻腾的怒火和一种深沉的无力感，“疯子！他是个疯子！他以为他在记录‘伟大的痛苦’，他以为他懂！”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声音带着压抑的嘶吼，“他根本不懂！他只是在……亵渎！”
林晚看着他痛苦而愤怒的样子，心疼得无以复加，她上前一步，不顾他周身散发的冰冷气息，伸出双臂，用力地抱住了他僵硬紧绷的身体。
“沈夜……”她把脸贴在他冰冷的胸膛上，声音坚定而清晰，“别理他！他不懂阿姨，他不懂你，他更不懂那些画里真正藏着什么！”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阿姨画那些星空，不是为了让别人围观她的痛苦，她是在挣扎，是在寻找光，是在给你留记号！陈默他拍得再漂亮，他也拍不到这个！他永远不懂！”
她的话语，像一束强光，穿透了沈夜被愤怒和痛苦笼罩的黑暗。他怔怔地看着林晚明亮的、充满信任和心疼的眼睛，看着她眼中倒映的自己——那个被过往纠缠、此刻却并非孤身一人的自己。
他眼底翻腾的怒火和绝望，如同被投入了清水的滚油，渐渐平息下去，转化为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种……被理解的酸楚。他紧绷的身体在林晚温暖的拥抱里，一点点放松下来，他抬起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回抱住了她。
他将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汲取着她身上温暖而坚定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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