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稿像搞dz

就在我感觉自己即将被这沉默和凝视彻底压碎的时候，高育良老师的眉头，那最初极其轻微蹙起的纹路，缓缓地、缓缓地舒展开来。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的身体重新靠回椅背，姿态恢复了一贯的疏离从容。那磨砂玻璃保温杯被他随意地拿起，拧开盖子，凑到唇边，不疾不徐地啜饮了一口。

“去吧。”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平铺直叙的调子，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我刚才那点微弱反抗带来的短暂僵持，不过是他工作间隙一个无足轻重的插曲。

“按我刚才指点的方向修改。交过来之前，再仔细核对一次逻辑链。”他的目光从我脸上移开，重新落回摊开的论文稿上，修长的手指随意地翻过一页纸。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一种绝对掌控者才有的稳定节奏。

他甚至没再抬眼看我一眼。

“是，高老师。”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滚烫的棉花，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发出声音，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巨大的脱力感和劫后余生般的虚弱感瞬间席卷了全身。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膝盖发软，差点撞到沉重的实木办公桌。我极力控制着发麻的腿脚，低着头，不敢再看那个安静看稿的身影一眼，几乎是逃离般地快步走向门口。

手碰上门把冰冷的金属，那股熟悉的冰凉感像是救命稻草，给了我一丝清醒。我拉开门，几乎是同一时间就侧身挤了出去，反手将门带上。

“咔哒”一声轻响。

身后沉重的木门终于彻底关闭，将那充满旧书味、茶香和无形压力的世界隔绝在身后。我背靠着冰凉的墙壁，急促地喘息着，像一条离水太久的鱼。后背衣衫早已被冷汗完全浸透。

刚才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场短暂而极其压抑的梦。高老师最后那平静得近乎诡异的反应，反而让那段失控的对抗显得更加荒谬可笑，也更令人心有余悸。在他的绝对掌控力面前，我那点仓促的、毫无章法的“反抗”，像一滴水珠落入大海，甚至引不起一丝波澜就被完全淹没了。他甚至都不屑于再多看一眼。

那场令人窒息的“单独指导”，在我原本就绷紧的神经上又覆盖了一层薄冰。修改论文的过程变得异常艰难。每次翻开那篇稿子，看到高育良老师那遒劲有力、精确到近乎残忍的批注，脑海中就不由自主地回放起他低沉的嗓音、沉稳有力的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还有那最后令人喘不过气的、粘稠冰冷的注视。

我强迫自己集中精力，按照他的思路去完善亚里士多德的共同体本质分析。逻辑链梳理得越清晰，内心深处的排斥感反而越强。那套严整的体系，像是无形的囚笼，框住了我对“公正”最初那点简单的、源于天性的理解。我觉得自己像一个被强行塞入模具的泥坯，正在一点点失去原本的棱角和形状。

连续几晚熬过午夜，眼睛干涩胀痛得厉害。窗台上那盆绿萝，边缘的叶片有点打卷，显出几分无精打采的疲态。我给它浇了水，看着水珠在叶片上滚动，渗入泥土。自己心里那片干涸的荒地，却没有任何被滋润的迹象。

今天是约定交修改稿的日子，也是期中考试前最后一天。我揣着那份仿佛还带着高老师指尖温度的稿子，内心百般挣扎。最终，对挂科和被单独“提点”的双重恐惧，压倒了一切。我认命般地走向行政楼。

这一次，我甚至没有勇气直接去敲那扇门。我在楼梯拐角处的阴影里徘徊了很久，眼睛紧紧盯着三楼走廊尽头那扇深色的门，像个准备潜入敌营的蹩脚密探。每当走廊有人经过，我都会下意识地躲进角落，心跳加速。

直到看见几个同学抱着论文有说有笑地从系办公室的方向出来。显然他们是集体交了作业或者刚问完问题。我抓住这个走廊人最多的“安全”间隙，深吸一口气，抱着一种奔赴刑场般的壮烈心情，快速冲过去，目标明确：高老师办公室旁边属于助教老师的那个小隔间！

助教老师是个年轻的男研究生，性格随和。我把稿子放到他桌上，语速飞快，眼神躲闪：“老师，这是高老师之前让我修改的论文！麻烦您转交给他一下！谢谢老师！”丢下这句话，不敢看助教疑惑的眼神，转身就跑，像身后有鬼在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