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链子,我没敢戴。它和那个盒子一起,被我藏在抽屉最深处,像藏着一个滚烫的秘密。但高育良的影子,却再也无法从脑子里赶走。
他不再只是那个遥远、冰冷的高书记。他还是那个在昏暗巷子里,递给我手帕,用手指擦掉我的眼泪,送我礼物的人。这种认知,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的思绪,越收越紧。
手机里,他的消息依旧保持着那种不远不近的频率。有时是问学业,有时是提醒天气,有时,甚至会问起张法官那个案子的后续进展。我回复得越来越快,字斟句酌,心里带着一种既紧张又隐秘的期待。
有一次,我鼓起勇气,在回复完他的问题后,多加了一句:【高书记,您上次说的那本书的注解版,我找不到,您能告诉我哪里能买到吗?】
消息发出去,手心全是汗。像是在试探什么。
他很快回复了,没有回答书的问题,而是说:【我书房有一本。下次来吕州,可以拿给你看。】
下次来吕州……我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拿着手机,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
又过了几天,临近期末,实习也接近尾声。一个周五的晚上,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很安静。
手机响了。是视频通话的请求。
我的呼吸瞬间屏住。视频?他从来没有打过视频。手指颤抖着,几乎拿不稳手机。犹豫了几秒,我还是按下了接听。
屏幕亮起来。不是办公室,也不是会议室。看起来像是一个书房,灯光是暖黄色的,背景是顶到天花板的书架。他穿着浅灰色的家居服,坐在书桌后,没有戴眼镜,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随意。
“高书记。”我声音有点发紧,下意识地理了理头发。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透过屏幕看过来,很沉,带着一种审视,但又似乎有些不同。“在宿舍?”
“嗯……就我一个人。”
“实习快结束了?”他问,语气很平常,像闲聊。
“快了,下周做总结。”
“嗯。张法官跟我提过,说你表现不错,很细心。”他淡淡地说。
我愣了一下。心里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雀跃,像被肯定了一样。“谢谢高书记,我还差得远。”
他没接话,只是看着我。屏幕那头很安静,能听到他那边轻微的、书页翻动的声音。这种沉默,隔着屏幕,反而带来一种更奇怪的压迫感和亲密感。
“最近怎么样?”他又问,声音低沉。
“还、还好。”我低下头,不敢看屏幕里他的眼睛。
“只是还好?”他追问了一句,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我抿了抿唇。实习的压力,独自在宿舍的孤单,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关于他的思绪……突然就涌了上来。鼻子有点酸。
“有点累。”我小声说,声音里带了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屏幕那头沉默了几秒。
“过来。”他忽然说。
我猛地抬起头,没明白:“什么?”
“下周末。”他看着屏幕,“来吕州。带你去个地方散散心。”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去吕州?找他?散心?
“我……”我张了张嘴,想拒绝,想说这不合规矩,想说我没空。但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看着他屏幕里那双深邃的眼睛,那句“好”几乎要脱口而出。
他仿佛看穿了我的犹豫,声音放缓了一些,却更沉:“那本书,正好给你。顺便,聊聊你以后的发展。”
以后的发展。这句话压垮了我心里最后那点摇摇欲坠的抗拒。
“……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轻得像叹息。
“嗯。”他脸上似乎掠过一点难以捕捉的满意神色,“时间地点,我让司机发给你。”
视频挂断了。屏幕暗下去,映出我苍白又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
我瘫坐在椅子上,心脏还在狂跳。去吕州?单独见他?!在他穿着家居服的书房里……
一种巨大的恐慌席卷而来。但恐慌底下,却又翻涌着一种更强烈的渴望。是的,渴望。渴望再次感受到那种被强大力量庇护的感觉,渴望靠近那份令人窒息却又充满诱惑的权威,渴望证明自己对他而言,是特别的。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知道这一步踏出去,可能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师生,上下级,那些界限都将变得模糊不清。
但那一刻,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叫嚣。
我是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