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思出门时晨光已经爬过巷口的青砖瓦黛。方才吃早饭的时候花如月提了一嘴想吃东街的桂花糕,那铺子每日只做四笼,上下午各两笼,去晚了得等上半晌。他叮嘱好青禾好生照看,自己换了身素袍带了些碎银便出了门。
街市上早已热闹起来,白九思步子不快,眼尾余光快速扫过两侧琳琅满目的摊子—扎着彩绳的风车,编的精巧的竹篮。他脚步微顿,瞥见个买珠花的小摊,摊主正摆弄着支鎏金嵌珠的发簪,花瓣上闪着温润的光,倒有几分像花如月近几天耳垂上常带的那种类型。
“公子可是要看看这个?这可是新打的,送姑娘再合适不过了”摊主见他驻足,赶紧笑着搭话
白九思指尖轻触那簪子,珍珠的凉意顺着指尖漫上来,他付了钱将簪子收入袖中,又加快脚步往东街赶去。
铺子前果然已经围了不少人,排了长队。穿蓝布衫的掌柜正用竹铲将刚出锅的糕点铲进油纸里,金黄的糕体上撒上细密的桂花,甜香混杂着热气扑面而来,排队的人群发出一声声赞叹。
白九思站在队伍里四处张望
“让让!让让!”
忽然有人高声呼喊,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白九思猛的回头,却见街头一辆马车疯了似的冲过来,车轮碾压过石板路发出刺耳的声响。车夫努力控制着车辆
街上的人群瞬间乱作一团,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想冲上前去拦车,却被马车带起的劲风逼得连连后退。
白九思目光锁定路中间一个的青年,那人穿着月白锦袍,腰间系着玉带,手里把玩着一块暖玉。显然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竟一时忘了躲闪。他身后就是面石墙,退无可退。,马车的影子已经在他脚边越拉越长了,车轮碾过石子的脆响像鞭子一样抽过来
“小心!”有人惊呼
在马车离青年不过丈许远的时候,白九思闪身上前,原本还在数十步外的他如鬼魅般掠过人群,稳稳出现在青年身前,他没去看冲过来的马车,只伸手扣住他的后颈手臂轻扬,那青年顾不上惊呼,踉跄着跌进巷口的草堆里,暖玉在空中划过弧线后落在他脚边。
几乎就在同时,马车擦着白九思的衣角呼啸而过,“哐当”一声,马车撞翻了铺子的木架,断掉的木棍卡在车轮里,马车这才停下。
直到这时,街上的人群才像是刚回过神来,爆发出一阵议论声
“刚刚好险!”
“蓝衣的公子好身手!”
“刚刚那青年,看着像,沈老爷家的,独子啊”
“哎哟,快看看那个公子怎么样了”
白九思理了理衣襟,目光扫过草堆里的人,对方已经从草堆里爬出来了,先去捡起掉在地上的暖玉,仔细擦拭着尘土。等他把暖玉重新揣进怀里才像想起什么似的,跑向白九思这边,深深一揖:“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在下沈砚,若不是公子相救,沈某怕是今日要命丧于此了”那人抬起头,脸色还泛着白,额角冒着冷汗,一双眼睛却亮的很,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真诚。
白九思打量了一番,他约莫二十出头,眉目俊朗,衣着华贵,一看便是富人家的子弟。
白九思颔首:“举手之劳”
“这绝不是举手之劳!”沈砚急了,又往前一步:“公子不知,家父老来得子,家母生下我后不久便撒手人寰,家父最是疼我,若是今天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家父怕是痛心疾首,公子这份恩情,沈砚没齿难忘!”说着她他竟要跪下去,白九思赶紧伸手拦住。
“不必多礼”
他从袖中取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递过去:“先擦擦吧,脸上沾了草屑”
沈砚这才发觉自己现在的狼狈样,慌忙接过帕子擦脸,脸颊微微泛红:“让公子见笑了,对了,公子怎么称呼,改日沈某定登门道谢”
“姓白”
“白公子!你的恩情我记下了,我府上还有上好的龙井,公子若是不嫌弃,可否赏个脸去府上小坐,也好让在下了表心意 ”
白九思看了看天色,想到花如月还在家中等着桂花糕,便摇了摇头:“今日实在是有事,改日吧”
“白公子且慢!白公子家住何处?届时我好下拜帖”
看来这谢宴是躲不过了……白九思暗忖,只道:“城西近郊。”
“城西近郊……”沈砚念叨几遍,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御史大人在城西的私宅,本想买下却被告知已被人高价买走,此刻才惊觉买主便是眼前这位白公子。“好,沈某记下了。”
“好,沈某记下了”
辞别沈砚,白九思转身回到桂花糕铺子,掌柜已经将糕点包好,见他过来笑着递上油纸:“公子刚才真是威风!”
白九思笑着点了点头,结果油纸付了钱便快步往回走去
回去的路上想起方才沈砚道谢时眼里的光嘴角不自觉弯起了一个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