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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

缚春冰

第六章 血与蔷薇

裴琰的指尖触到那滴血珠时,裴玉突然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疼吗?"裴玉轻声问,拇指摩挲着裴琰腕间那道陈年疤痕。那是三年前裴琰第一次囚禁他时,被他用碎玻璃划伤的。

裴琰的呼吸明显一滞。阳光穿过蔷薇枝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睛难得显出一丝脆弱。"你知道我不怕疼。"他声音低沉,却没能抽回手。

裴玉突然用力按在那道疤上。裴琰的肌肉瞬间绷紧,但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我恨你。"裴玉说这话时,嘴角却扬起一个近乎甜美的笑,"恨到每天晚上都在想,怎么才能让你也尝尝被囚禁的滋味。"

裴琰的眼神暗了下来。他猛地将裴玉拉近,两人的呼吸交错在一起。"那你现在有机会了。"他抓起裴玉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早就被你锁住了,小玉。从你十六岁那年,穿着黑色丧服站在雨里看我时,我就逃不掉了。"

裴玉的手掌下传来剧烈的心跳。他想起那个葬礼后的雨夜,裴琰浑身湿透地找到躲在阁楼哭泣的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外套裹住他发抖的身体。那时裴琰的怀抱是暖的,不像现在,烫得像是要把人灼伤。

"放开。"裴玉挣扎了一下,却被搂得更紧。裴琰的唇几乎贴在他耳畔:"不放。这辈子都不放。"

远处传来张妈的脚步声,裴琰这才松开手。裴玉立刻后退两步,后背抵在蔷薇花架上。尖锐的刺扎进衬衫,他却感觉不到疼——比起这些天裴琰给他的折磨,这点疼算什么?

"先生,公司来电话说有个紧急会议。"张妈站在几步外,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们。

裴琰皱眉,显然不想离开。裴玉突然开口:"你去吧,我想再晒会儿太阳。"语气平静得反常。

裴琰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点头:"别乱跑。"这三个字既是叮嘱又是警告。

等裴琰的身影消失在宅子里,裴玉才长出一口气。他转身看着那片开得正盛的蔷薇,突然伸手折下一枝。尖刺扎进掌心,血珠顺着茎秆滑落,像极了那年葬礼上他咬破嘴唇时滴在丧服上的血迹。

"小少爷..."张妈欲言又止。

"张妈,"裴玉没回头,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你说他妈妈当年是怎么死的?"

张妈明显僵住了:"您...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书房抽屉里有张照片,"裴玉终于转身,血从指缝间滴到草地上,"一个女人抱着婴儿,背面写着'原谅妈妈'。"

张妈脸色瞬间惨白。她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那是先生生母。她...她是自杀的。在先生七岁那年。"

裴玉瞳孔微缩。他想起裴琰偶尔半夜惊醒时那种空洞的眼神,想起他总是不自觉地确认门窗是否锁好,想起他近乎病态地收集所有与裴玉有关的东西——从小学成绩单到用过的铅笔。

"她为什么..."

"听说是受不了丈夫家暴,又放不下孩子。"张妈叹气,"后来她改嫁到裴家,以为能重新开始,谁知..."

"谁知我父亲也是个混蛋。"裴玉冷笑。他太清楚父亲是什么德行——那个表面光鲜的商人,关起门来能把妻子打得跪地求饶。

"先生从不让提这事。"张妈忧心忡忡地看着裴玉流血的手,"您的手..."

裴玉这才注意到掌心的伤口有多深。血已经染红了半截袖子,他却奇异地感觉不到疼。比起心里那个刚刚裂开的黑洞,这点皮肉伤算什么?

他突然明白了裴琰眼中时常闪过的恐惧从何而来——那个七岁男孩从未真正走出母亲上吊的房间。而现在,裴琰正用同样的方式囚禁着他,仿佛这样就能阻止历史重演。

"帮我个忙。"裴玉突然抓住张妈的手腕,在她掌心塞了个东西,"别告诉他。"

张妈低头,看到那是一枚沾血的蔷薇刺。

当天深夜,裴琰回家时发现整栋宅子漆黑一片。他推开裴玉的房门,床上空无一人,只有窗大开着,夜风吹得窗帘猎猎作响。

床头柜上放着一幅画——空白画布上只有一枝血红的蔷薇,刺目得像是用真血画的。旁边放着一张字条:

"现在你知道被丢下是什么感觉了。"

裴琰站在原地,手中的车钥匙"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月光照在他惨白的脸上,那个永远掌控一切的男人此刻看起来像个迷路的孩子。

而此刻的裴玉正坐在沈泽的车里,看着后视镜中渐行渐远的裴家宅邸。他摊开掌心,那里有一道新鲜的伤口,和裴琰腕上的疤痕一模一样。

"去哪儿?"沈泽问。

裴玉望着窗外飞逝的夜色,轻声说:"越远越好。"

但他知道,无论跑多远,有些锁链是挣不断的——就像那根刺,已经深深扎进血肉,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第七章 镜像的裂痕

沈泽的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了整整一夜。车窗外的景物从熟悉的城市轮廓变成陌生的田野,裴玉却始终没合眼,只是盯着掌心那道与裴琰相似的伤口发呆。

血已经结痂,暗红色的疤像条细小的蜈蚣。他用指尖轻轻划过,突然想起昨夜裴琰抓着他手腕时的力道——那双手总能精准地掌控一切,唯独在面对他时,会泄露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饿了吗?”沈泽递过来一份三明治,“前面服务区停一下。”

裴玉摇摇头。他不饿,只是觉得累,像是把这三年来的隐忍和爆发都耗尽了。

沈泽没再劝,只是把空调调低了些:“其实你不用急着走。裴琰那边,我可以帮你……”

“不用。”裴玉打断他,声音有些沙哑,“这不是你能插手的事。”

沈泽是他父亲的学生,也是少数知道他和裴琰纠葛的人。当年父亲破产自杀,是沈泽偷偷塞给他一张银行卡,让他能撑过最艰难的日子。但裴琰和他之间的死结,连沈泽也解不开。

车停在服务区时,裴玉去了趟洗手间。镜子里的青年脸色苍白,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是淬了火的玻璃。

他拧开水龙头,冷水泼在脸上时,突然从镜子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裴琰就站在他身后,西装皱巴巴的,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眼底布满红血丝,像是疯了一样找了他一整夜。

裴玉的心脏骤然缩紧,转身就想走,却被裴琰一把抓住手腕。这次的力道大得吓人,仿佛要把他的骨头捏碎。

“跑啊。”裴琰的声音低哑得像砂纸摩擦,“怎么不接着跑了?”

洗手间里还有其他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裴玉挣扎着想甩开他的手,却被裴琰拽着往外面拖。

“放开!裴琰你疯了!”

“我疯了?”裴琰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死死盯着他,眼眶泛红,“是,我疯了!从你敢留下那幅画离开时,我就疯了!”

他的声音太大,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裴玉觉得难堪,用力推了他一把:“你闹够了没有!”

裴琰没躲,硬生生受了他这一下,却依旧不肯松手。“跟我回去。”他的语气软了些,带着一丝恳求,“小玉,跟我回家。”

“那不是我家。”裴玉别过脸,声音发颤,“从来都不是。”

沈泽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挡在两人中间:“裴先生,请你放开他。”

裴琰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像被侵犯领地的野兽:“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他不想跟你走。”沈泽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裴琰,你不能总这样困住他。”

“困住他?”裴琰突然笑了,笑声里满是自嘲和疯狂,“我要是不困住他,他早就像当年他父亲那样,把我丢下,自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话像一把尖刀,狠狠扎进裴玉的心脏。他猛地抬头看着裴琰,眼眶泛红:“你把我当什么?你母亲的替代品吗?”

裴琰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是被戳中了最隐秘的痛处。“不是的……”他想解释,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裴玉看着他慌乱的样子,突然觉得很累。他挣开裴琰的手,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我跟你回去。”

沈泽惊讶地看着他:“小玉?”

“没事。”裴玉摇摇头,看向裴琰,“但我有条件。”

裴琰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光:“你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我要知道所有事。”裴玉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母亲的事,我父亲的事,还有……你为什么非要缠着我。”

裴琰沉默了很久,久到裴玉以为他会拒绝,才听到他低声说:“好。”

回去的路上,车里一片死寂。裴琰开着车,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模糊。裴玉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心里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只知道不能再这样逃避下去。那些被掩埋的秘密,那些纠缠的过往,像埋在土里的炸弹,迟早会爆炸。

回到裴家宅邸时,张妈看到他们一起回来,明显松了口气。“先生,小少爷,我去准备午饭。”

裴琰没说话,只是拉着裴玉上了楼,走进他那间从不让人进的书房。

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和旧书的气息。裴琰走到书架前,移开几本书,露出后面一个暗格。他从里面拿出一个陈旧的木盒,放在桌上。

“这里面,是所有你想知道的事。”裴琰的声音有些沙哑,“你自己看吧。”

木盒里放着一叠照片和信件。最上面是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抱着一个小男孩,笑得温柔。那是裴琰的母亲,眉眼间竟和裴玉有几分相似。

裴玉拿起照片,手指微微颤抖。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到裴琰时,他会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

下面是几封信,是裴琰的母亲写给她儿子的。字里行间充满了无奈和痛苦,提到了她丈夫的家暴,提到了她对儿子的愧疚,最后一封信的结尾写着:“原谅妈妈,妈妈实在撑不下去了……”

日期正是裴琰七岁那年。

裴玉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疼得喘不过气来。他想起裴琰半夜惊醒时的样子,想起他总是锁门的习惯,想起他那些近乎病态的占有欲……原来都是因为这个。

那个七岁的男孩,眼睁睁看着母亲离开,从此活在被抛弃的恐惧里。

“我父亲……”裴玉的声音有些发颤。

“你父亲是个混蛋。”裴琰的声音很冷,“他不仅家暴你母亲,还挪用了公司的钱,最后把烂摊子丢给我,自己跑了。”

裴玉愣住了。他一直以为父亲是破产后不堪重负才自杀的,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隐情。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管你?”裴琰打断他,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因为第一次见到你时,你站在雨里,像极了当年抱着母亲遗像哭泣的我。”

他走到裴玉面前,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动作温柔得不像他。“小玉,我不是想把你当成谁的替代品,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

裴玉的眼眶泛红,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一直以为裴琰是因为恨,因为占有,却没想到这背后藏着这么深的恐惧和孤独。

“可你用错了方式。”裴玉的声音哽咽着,“你把我关起来,用那些方式逼我,只会让我更想逃。”

“我知道。”裴琰的声音带着愧疚,“我知道我错了,可我控制不住自己。一想到你可能会走,我就像疯了一样。”

他抱住裴玉,力道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会改,我会学着相信你,学着不再害怕。”

裴玉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那些恨意和怨怼,在看到这些秘密的瞬间,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好。”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书房,落在两人身上,温暖而明亮。木盒里的信件和照片安静地躺着,像是在诉说着那些被掩埋的过往。

或许,解开锁链的钥匙,从来都不是逃离,而是直面那些深藏的伤口。

裴玉知道,改变不会一蹴而就,恐惧也不会立刻消失。但他愿意相信,愿意和裴琰一起,慢慢走出那些阴影。

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把心也锁在了这个男人身上。

第八章 迟来的暖阳

书房里的沉默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压在两人心头。裴玉靠在裴琰怀里,听着他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突然想起第一次被关在阁楼时,这个男人也是这样,隔着门板坐了整夜。

那时他只觉得窒息,此刻却品出几分笨拙的温柔。

“张妈说你昨晚没吃东西。”裴琰的下巴抵着他发顶,声音低得像叹息,“饿不饿?”

裴玉摇摇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他衬衫纽扣:“你母亲……葬在哪里?”

裴琰的身体僵了一下:“城郊的墓园。每年忌日,我都会去看她。”

“明年……我可以一起去吗?”

裴琰猛地收紧手臂,力道大得让裴玉吃痛。他松开手时,眼底泛着水光:“好。”

午饭时张妈做了青瓷碗装的莲子羹,甜而不腻。裴玉舀起一勺正要送进嘴里,手腕突然被裴琰抓住——他指尖触到的地方,正是那道新鲜的蔷薇刺疤痕。

“疼吗?”裴琰的声音发紧,像在克制什么。

“早不疼了。”裴玉抽回手,把羹汤喂进自己嘴里,“比你当年留的疤差远了。”

裴琰的喉结滚了滚,没说话,只是默默往他碗里夹了块排骨。

下午裴玉在画室待了很久。阳光透过天窗落在画布上,他握着画笔,却迟迟没落下。镜中映出自己手腕上的疤,与记忆里裴琰腕间那道重叠在一起,像道诡异的符咒。

“在画什么?”裴琰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裴玉吓了一跳,画笔在画布上划出道歪扭的线。他回头时,看见裴琰手里拿着个医药箱,正站在门口,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没什么。”裴玉把画布转过去,“你怎么来了?”

“给你换药。”裴琰走到他面前,打开医药箱,里面放着碘伏和无菌纱布,“张妈说你早上没处理伤口。”

他的动作很轻,棉签蘸着碘伏碰到伤口时,裴玉还是瑟缩了一下。

“忍忍。”裴琰的拇指轻轻摩挲着他手腕内侧的皮肤,那里没有疤痕,只有淡青色的血管,“以后别再做傻事了。”

“谁傻了。”裴玉别过脸,耳尖却悄悄红了,“我只是想让你也尝尝……”

“尝尝什么?”裴琰抬头看他,眼底有笑意,“尝尝我当年的疼?”

裴玉被说中了心思,恼羞成怒地想抽回手,却被裴琰按住。“我知道。”他低声说,“所以我不怪你。”

纱布缠到第三圈时,院门外传来汽车引擎声。裴琰的动作顿了顿,眼神瞬间冷了下去。

“谁来了?”裴玉问。

“沈泽。”裴琰的声音像结了冰,“我去让他走。”

“别。”裴玉拉住他,“让他进来吧。”

裴琰皱眉:“你想让他带你走?”

“不是。”裴玉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觉得好笑,“我总得跟他说声谢谢。而且……”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我想让他看看,你现在有多‘听话’。”

裴琰的耳根红了,别过脸去嘟囔:“谁听话了。”

沈泽走进画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裴琰正低头给裴玉缠纱布,阳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像幅温暖的油画。他手里提着的水果篮突然变得有些多余。

“沈大哥。”裴玉先开了口,“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沈泽把水果篮放在桌上,目光在裴琰身上停顿了几秒,“我就是来看看你……没事就好。”

裴琰站起身,不动声色地挡在裴玉面前,像只护崽的兽:“他没事,你可以走了。”

“裴琰。”裴玉拉了拉他的衣角,“沈大哥是客人。”

沈泽笑了笑:“没关系,我确实该走了。”他看向裴玉,眼神里带着欣慰,“小玉,想通了就好。”

送走沈泽后,裴琰把自己关在书房打了一下午电话。裴玉凑过去看时,发现他正在让人把阁楼的锁拆了,还吩咐张妈把裴玉以前住的房间重新收拾出来。

“你干什么?”裴玉惊讶地问。

“给你换个房间。”裴琰头也不抬,“你不是不喜欢阁楼吗?”

“我没说要换……”

“那你想住哪里?”裴琰抬头看他,眼神认真,“主卧?”

裴玉的脸“腾”地红了,转身就往外走:“流氓!”

裴琰在他身后低笑,笑声震得书架上的书都轻轻颤动。

傍晚时,裴玉在画室找到了那幅没画完的蔷薇图。红色颜料已经干涸,像凝固的血。他犹豫了一下,拿起白色颜料,一点一点盖住那刺目的红。

裴琰站在门口看了很久,直到裴玉把整幅画涂成空白,才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

“在画新的吗?”

“嗯。”裴玉握着画笔,在空白画布上轻轻点了一下,“画个太阳。”

“画吧。”裴琰的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很轻,“以后我做你的太阳。”

裴玉没说话,只是笔尖的黄色颜料在画布上晕开,像朵慢慢绽放的向日葵。

窗外的蔷薇花还在开,只是没人再去折。那些尖锐的刺依旧藏在花瓣下,却不再用来伤人。

或许就像裴玉想的那样,有些疤痕不必消失,有些锁链不必挣脱。它们会变成身体的一部分,提醒着彼此曾经的痛,也见证着此刻的暖。

夜色渐浓时,裴琰第一次没有锁门。他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轻微响动,一夜无梦。

天快亮时,他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睁眼一看,裴玉正缩在他床边的地毯上,像只找温暖的猫。

“怎么不睡床上?”裴琰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床太大了。”裴玉的声音闷闷的,“有点冷。”

裴琰笑了,掀开被子:“过来。”

裴玉犹豫了一下,还是爬了上去。被窝里很暖,带着裴琰身上淡淡的烟草味。他往里面挪了挪,后背突然贴上一个温热的胸膛。

“别动。”裴琰的手臂圈住他的腰,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再动,我就不保证能忍住了。”

裴玉的身体僵住了,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

黑暗中,裴琰的心跳声格外清晰。裴玉数着那规律的节拍,突然觉得,或许这样也不错。

窗外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来时,裴玉已经睡着了。裴琰看着他恬静的睡颜,轻轻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早安,我的太阳。”

他说。

第九章 未愈的伤口

清晨的阳光漫过窗棂时,裴玉是被一阵轻微的颤抖惊醒的。

身边的裴琰正背对着他,肩膀绷得很紧,呼吸带着不易察觉的急促。他伸手碰了碰,才发现男人的后颈全是冷汗。

“做噩梦了?”裴玉的声音还带着刚醒的迷糊。

裴琰猛地转过身,眼底的惊恐还没散去,像只受惊的困兽。看清是他后,那双眼眸才慢慢聚焦,喉咙里滚出沙哑的气音:“没……”

“骗人。”裴玉撑起上半身,指尖擦过他汗湿的鬓角,“又梦到你妈妈了?”

裴琰的身体僵了一下,没说话,只是把脸埋进他颈窝,呼吸滚烫地落在皮肤上。“别说话。”他闷声说,手臂却收得更紧,像怕一松手怀里的人就会消失。

裴玉没再追问。他能感觉到怀中人的颤抖,那是深入骨髓的恐惧,不是一句安慰就能抚平的。他抬手轻轻拍着裴琰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孩子。

这样的姿势维持了很久,直到裴琰的呼吸渐渐平稳,窗外的蔷薇花瓣上凝着的露珠都被晒化了。

“今天陪我去个地方。”裴琰突然开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墓园在城郊的山坡上,松柏苍翠。裴琰在一块墓碑前站定,碑上的女人笑得温柔,眉眼间确实和裴玉有几分相似。

“妈,这是裴玉。”裴琰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沉睡的人,“我带他来看看你。”

裴玉放下手里的白菊,对着墓碑深深鞠了一躬。风吹过松针,簌簌地响,像是谁在低声回应。

回去的路上,裴琰一直没说话。快到宅邸时,他才突然开口:“我七岁那年,她就是在这里上吊的。”

裴玉握着他的手紧了紧。

“那天我放学回家,推开房门就看到……”裴琰的声音顿了顿,喉结剧烈滚动,“她穿着最喜欢的旗袍,脚下是翻倒的板凳。我喊她,她不答应。”

“裴琰……”

“从那以后,我总觉得每个关门的声音都像绳子绷紧的响动。”他侧过头看裴玉,眼底蒙着层水雾,“我怕黑,怕安静,更怕……你也会像她一样,突然就不见了。”

裴玉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他终于明白,那些近乎病态的占有欲背后,是怎样一段血淋淋的过往。

“我不会走的。”他轻声说,指尖摩挲着裴琰腕间那道陈年疤痕,“至少现在不会。”

裴琰的眼睛亮了亮,像被点燃的星火。“真的?”

“嗯。”裴玉点头,“但你要是再把我锁起来,我就……”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看着男人瞬间紧张的脸,突然笑了,“就把你书房的锁全拆了。”

裴琰愣了一下,随即低低地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过来,带着久违的松弛。“好。”他说,“都听你的。”

下午张妈来敲门时,手里拿着个褪色的布偶。“先生小时候的玩具,”她把布偶递给裴琰,“刚整理阁楼找到的,您看……”

那是个掉了只眼睛的小熊,绒毛都快磨秃了。裴琰接过来时,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小熊缺角的耳朵,眼神柔软得不可思议。

“这是她送我的最后一个礼物。”他低声说,“那年生日,她偷偷攒钱买的。”

裴玉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突然想起自己被关在阁楼时,枕头下藏着的那半块发霉的蛋糕——那是父亲破产前,唯一一次记得他生日买的。

原来再强硬的人,心底都藏着这样柔软的角落。

傍晚裴玉去画室时,发现画布上多了道影子。

裴琰正站在画架前,手里拿着他昨天用过的画笔,笨拙地往向日葵的花瓣上添黄色。颜料涂得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的执拗。

“你会画画?”裴玉惊讶地挑眉。

裴琰手忙脚乱地把画笔藏到身后,耳根红了:“不会……随便画画。”

“骗人。”裴玉走过去,指着画布角落一个模糊的小像,“这不是你吗?”

那是个穿着校服的小男孩,背着书包站在蔷薇花架下,眉眼间已经能看出几分现在的轮廓。画得不算好,却透着股鲜活的灵气。

“小时候学过几天。”裴琰的声音含糊,“后来她走了,就再也没碰过。”

裴玉没说话,只是把画笔塞回他手里,握住他的手一起落在画布上。“这样。”他引导着笔锋转弯,“花瓣的边缘要带点弧度。”

两人的手交叠着,颜料蹭到了裴琰的袖口,他却浑然不觉。阳光透过天窗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像镀了层金边。

“其实我以前也恨过你。”晚饭时,裴玉突然开口。

裴琰夹菜的手顿了顿,眼神暗了下去。

“恨你把我关起来,恨你用那些方式逼我。”裴玉舀了勺莲子羹,慢悠悠地说,“但现在觉得,你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裴琰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亮的星空。“真的?”

“嗯。”裴玉点头,看着他明显雀跃的样子,故意板起脸,“但你要是再犯浑,我还是会跑。”

“不犯了。”裴琰立刻保证,像怕他反悔似的,“再也不把你锁起来了,也不监视你,你想去哪里……”

“想去哪里都告诉你。”裴玉接过他的话,嘴角噙着笑意,“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我跑了。”

裴琰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觉得心里某个一直空着的角落,被填得满满的。他伸手越过餐桌,轻轻碰了碰裴玉的指尖,像触碰易碎的珍宝。

夜色渐深时,裴玉在画室找到了裴琰。

男人正坐在地板上,背靠着画架,手里拿着那个掉了眼睛的布偶。月光从天窗漏下来,给他周身镀了层冷白的光晕,看起来有些孤单。

“怎么不睡?”裴玉在他身边坐下。

“在想事情。”裴琰把布偶递给她,“给它缝只新眼睛吧。”

裴玉接过布偶,指尖触到粗糙的绒毛,突然笑了:“你小时候是不是也像它一样,掉了眼睛会哭鼻子?”

裴琰的耳根红了,别过脸去:“谁哭了。”

“我猜你肯定哭过。”裴玉凑过去看他,眼底闪着狡黠的光,“不仅哭了,还抱着它在角落里躲了一整天。”

裴琰被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地想伸手挠他痒痒,却被裴玉抓住手腕。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呼吸交缠在一起。

月光落在裴玉的睫毛上,像栖着细碎的星子。裴琰的目光从他颤动的睫毛滑到红润的唇瓣,喉咙突然变得干涩。

“小玉……”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嗯?”

裴琰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吻了下去。

这个吻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怕惊扰了谁。裴玉愣了一下,随即闭上眼,轻轻踮起了脚尖。

窗外的蔷薇开得正盛,花瓣上的露珠折射着月光,像散落的碎钻。画室里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那些深埋的伤口,那些纠缠的过往,似乎都在这个吻里,慢慢融化成了温柔的形状。

或许有些伤痕永远不会消失,有些恐惧永远不会散去。但只要身边有彼此,那些暗夜里的颤抖,那些无法言说的恐惧,总会被一点点抚平。

就像此刻,月光正好,晚风温柔,而你在我身边。

第十章 蔷薇与暖阳共生

画室里的月光像被打碎的银箔,铺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裴琰的吻从试探渐渐变得深沉,带着压抑多年的渴望,却又在触及裴玉微微颤抖的肩时,猛地收了力道。

“疼吗?”他额头抵着裴玉的,呼吸滚烫地混在一起。

裴玉摇摇头,指尖攥着他的衬衫,指节泛白。“没有。”他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难得的静谧。

裴琰低笑一声,伸手把他鬓角汗湿的碎发拨开,指腹擦过他泛红的眼角。“脸红了。”他故意逗他,眼底的温柔却藏不住。

“才没有。”裴玉别过脸,却被他轻轻转了回来。月光落在他眼里,像盛着星光。

“小玉,”裴琰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认真,“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对不起。”

裴玉看着他眼底的愧疚,突然伸手捂住他的嘴。“别说了。”他轻声说,“我知道。”

有些道歉不必说出口,有些伤害也不必反复提及。他们都带着满身伤痕走到这里,能做的,只有往后好好相待。

回去睡觉时,裴琰破天荒地没有立刻躺下。他坐在床边,借着月光笨拙地给那只掉了眼睛的布偶缝纽扣——裴玉找了颗米色的纽扣当新眼睛,线脚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的执拗。

“针脚太丑了。”裴玉靠在床头看他,忍不住吐槽。

“第一次做。”裴琰的耳尖红了,却没停手,“以后多练练就好了。”

裴玉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低头专注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窗外的蔷薇花不知何时落了几片花瓣,借着晚风飘进窗,落在裴琰的发梢。

他伸手替他拂去花瓣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耳垂,两人都顿了一下。

“睡吧。”裴玉先移开视线,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裴琰把缝好眼睛的布偶放在床头柜上,才躺进被窝。这次他没有立刻伸手抱他,只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呼吸都放轻了。

黑暗中,裴玉能听到他刻意放缓的呼吸声,像怕惊扰了谁。他心里突然有些发软,主动往他身边挪了挪,后背轻轻贴上他的胸膛。

裴琰的身体瞬间僵住,呼吸漏了一拍。

“别动。”裴玉的声音闷闷的,“就想靠一会儿。”

“好。”裴琰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手臂小心翼翼地圈住他的腰,力道轻得像怕碰碎了珍宝。

这一夜,裴琰没有做噩梦。

第二天早上,裴玉是被一阵香气唤醒的。他睁开眼时,身边已经空了,只有被窝里还残留着淡淡的体温。

下楼时,看到裴琰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给那身笔挺的西装镀了层金边,却和手里的锅铲显得格格不入。

“醒了?”裴琰回头,脸上沾了点面粉,像只滑稽的大猫,“张妈今天请假,我试着做了点早餐。”

餐桌上摆着歪歪扭扭的煎蛋和焦黑的吐司,卖相实在算不上好。裴玉拿起吐司咬了一口,有点苦,却意外地不难吃。

“还行。”他含糊地说,看着裴琰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真的?”裴琰凑过来,像等待夸奖的孩子,“那我明天再做。”

“还是算了吧。”裴玉赶紧摆手,“厨房会被你炸了的。”

裴琰低笑起来,伸手擦掉他嘴角的面包屑,指尖的温度带着暖意。

下午,裴玉在画室画完了那幅向日葵。金黄色的花瓣朝着太阳,生机勃勃,和之前那幅血色蔷薇判若两人。

“画得真好。”裴琰站在他身后,声音里满是赞叹。

“那是。”裴玉得意地扬起下巴,“也不看是谁画的。”

裴琰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抵着他的发顶。“我们去旅行吧。”他突然说,“你想去哪里?”

裴玉愣了一下:“旅行?”

“嗯。”裴琰点头,“去你想去的地方,看海,看山,或者只是随便走走。”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紧张,“如果你不想……”

“好啊。”裴玉打断他,转身看着他,“就去看海吧。”

他一直很想去看海,小时候在画册上见过,蓝得像块透明的宝石。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这个愿望就被埋在了心底。

裴琰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烟花。“真的?”

“真的。”裴玉笑着点头,“不过要等我把这幅画画完。”

“好。”裴琰用力点头,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晚上收拾行李时,裴玉翻出了一件旧毛衣。那是他被关在阁楼时,裴琰偷偷塞给他的,说是张妈织的,其实针脚粗糙,一看就是男人的手艺。

“还留着?”裴琰看到时,有些惊讶。

“嗯。”裴玉把毛衣叠好放进箱子,“挺暖和的。”

裴琰没说话,只是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力道很紧,却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

出发去海边的前一天,裴玉去了趟阁楼。那里的锁早就被拆了,阳光能照进来,落在积了灰的地板上,像撒了把金粉。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盛开的蔷薇花,突然想起第一次被关在这里的夜晚。那时他以为自己永远也逃不出去,却没想到,有一天会心甘情愿地留下来。

“在看什么?”裴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在看蔷薇。”裴玉回头笑了笑,“开得真好。”

“喜欢的话,以后多种点。”裴琰走过来,握住他的手,“或者,我们在海边的房子也种上。”

“好啊。”裴玉点头,任由他牵着下楼。

夕阳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再也分不开的藤蔓。

出发去海边的那天,天气很好,阳光灿烂。裴琰开着车,裴玉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嘴角忍不住上扬。

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裴琰偶尔会侧过头看他,眼神里的温柔像化不开的蜜糖。

“等我们回来,就把那幅向日葵挂在客厅。”裴琰说。

“好。”裴玉点头,“再把你画的那个小男孩也挂上。”

裴琰的耳根红了,却没反驳。

车子驶离市区,朝着海边的方向开去。远处的天空蓝得像块透明的宝石,和裴玉小时候在画册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他侧过头,看着裴琰专注开车的侧脸,突然觉得,那些曾经以为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那些纠缠不清的过往,都在这一刻,被暖阳和海风轻轻抚平了。

或许未来还会有争吵,还会有恐惧,但只要身边有彼此,就什么都不怕了。

就像楼下的蔷薇,带着尖刺,却也能开出温柔的花。而他和裴琰,就像这蔷薇与暖阳,带着伤痕,却也能在彼此的陪伴下,共生,绽放。

车子越开越远,朝着那片蔚蓝的大海,也朝着属于他们的,充满希望的未来。

第十一章 海与新生

车子驶进沿海公路时,咸湿的海风顺着半开的车窗涌进来,带着阳光的味道。裴玉把胳膊肘撑在车窗上,看着远处翻涌的浪花,像被揉碎的碎银,晃得人睁不开眼。

“快到了。”裴琰侧过头看他,眼底的笑意比阳光还暖,“预订的民宿就在沙滩边,推开窗就能看到海。”

裴玉“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车门。他其实有点紧张,这是他第一次和裴琰像普通人一样旅行,没有争吵,没有囚禁,只有彼此和眼前的海。

民宿是栋蓝白相间的小楼,院墙上爬满了三角梅,开得热烈奔放。老板娘是个和善的中年女人,看到他们时眼睛亮了亮:“是裴先生吧?房间都准备好了,二楼的海景房,视野最好。”

房间确实如其所说,巨大的落地窗正对着大海。裴玉放下行李就跑到窗边,海浪拍打着沙滩的声音清晰可闻,几只海鸥在蓝天上盘旋,自由得让人心颤。

“喜欢吗?”裴琰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抵着他的发顶。

“喜欢。”裴玉点头,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比画册上好看多了。”

裴琰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后背传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以后每年都来。”他说,“只要你喜欢。”

傍晚的时候,两人沿着沙滩散步。夕阳把海水染成了橘红色,沙滩上留下两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很快又被涨潮的海水抚平。

“你看。”裴玉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远处礁石上的贝壳,“那个花纹好好看。”

裴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二话不说就挽起裤脚朝礁石走去。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腿,他却浑然不觉,专注地把那枚贝壳从礁石缝里抠出来。

“给你。”他走回来,把贝壳递给他,手心被礁石划出了道细小的伤口,渗着血丝。

裴玉接过贝壳,指尖触到他温热的手心,心里突然一紧。“你受伤了。”他皱起眉,拉着他往民宿走,“回去处理一下。”

“小伤而已。”裴琰不在意地摆摆手,却任由他拉着,嘴角的笑意藏不住。

回到民宿,裴玉翻出医药箱,小心翼翼地给裴琰处理伤口。碘伏擦过皮肤时,裴琰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像只怕疼的猫。

“疼就说。”裴玉抬头看他,眼底带着嗔怪。

“不疼。”裴琰摇头,目光落在他认真的侧脸上,突然觉得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

晚上,两人坐在阳台上看星星。海风带着凉意,裴琰把外套披在裴玉肩上,手臂圈着他的腰,像抱着件稀世珍宝。

“你看那颗星星。”裴玉指着天边最亮的那颗,“小时候我爸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看着自己在意的人。”

裴琰沉默了一下,轻声说:“那她一定也在看着我。”

他说的“她”,裴玉知道是他母亲。

“嗯。”裴玉点头,“她看到你现在这样,一定会很高兴的。”

裴琰没说话,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了些。海浪拍打着沙滩,发出规律的声响,像首温柔的摇篮曲。

不知过了多久,裴玉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时,听到裴琰在他耳边轻声说:“小玉,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谢谢你愿意留在我身边。

第二天早上,裴玉是被海鸥的叫声吵醒的。他睁开眼时,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只有床头放着一杯温牛奶,还冒着热气。

他披了件外套下楼,看到裴琰正和老板娘在厨房忙碌。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给那身休闲装镀了层金边,看起来温和又无害。

“醒了?”裴琰回头,脸上带着笑意,“快来尝尝我做的海鲜粥。”

粥熬得很稠,海鲜的鲜味恰到好处,比上次的吐司和煎蛋好了不知多少倍。裴玉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眼睛亮了亮:“进步很大啊。”

“那是。”裴琰得意地扬起下巴,像个得到夸奖的孩子,“以后我多学学。”

老板娘在一旁看得直笑:“裴先生对裴先生可真好,比年轻小情侣还腻歪。”

裴玉的脸瞬间红了,低头喝粥不敢说话。裴琰却笑得坦然,伸手擦掉他嘴角的粥渍:“那是自然,他是我的宝贝。”

裴玉的脸更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下午,两人租了艘小船出海。海风拂面,裴玉站在船头,张开双臂,像只即将展翅的鸟。阳光洒在他脸上,笑容灿烂得晃眼。

裴琰站在他身后,看着他飞扬的发梢,觉得这就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的风景。

“裴琰!”裴玉回头喊他,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你看!好多鱼!”

裴琰走过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群银色的鱼跃出水面,划出优美的弧线。他伸手握住裴玉的手,十指紧扣。

“小玉,”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认真,“我们在一起吧。”

不是命令,不是囚禁,而是平等的、带着小心翼翼的请求。

裴玉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眼底的光芒比阳光还亮。“好啊。”他说,“我们在一起。”

海风呼啸着吹过,带着咸湿的气息,却吹不散两人眼底的温柔。船在海面上轻轻摇晃,像摇篮一样,摇向属于他们的新生。

回去的路上,裴琰买了些花籽。“老板娘说这种花适合海边种,”他把花籽递给裴玉,“等我们下次来,就能看到花开了。”

裴玉接过花籽,指尖触到他的掌心,温暖而坚定。“好。”他说,“我们一起种。”

车子驶离海边时,夕阳正缓缓落下,把天空染成了绚丽的橘红色。裴玉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手里紧紧攥着那枚从礁石上捡来的贝壳。

贝壳的花纹像道温柔的符咒,见证着他们在海边的点点滴滴。

他侧过头,看着裴琰专注开车的侧脸,突然觉得,那些曾经的伤痛和纠缠,都在这片海的洗涤下,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或许还会有坎坷和波折,但只要身边有彼此,就什么都不怕了。

就像这大海,时而平静,时而汹涌,却总能孕育出无限的生机与希望。

而他和裴琰,也将在这片海的见证下,走向属于他们的,崭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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