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张泽禹已经站在左航家楼下。他手里提着两袋早餐，看了看手表——七点二十，比约定时间早了十分钟。他犹豫着要不要现在上去，突然听到楼上窗户打开的声音。
"嘿，这么早？"左航从三楼探出头，头发乱蓬蓬的，右眼还半眯着，显然刚醒不久。
张泽禹举起早餐袋晃了晃："怕你饿着。"
"等我两分钟！"左航缩回脑袋，窗户砰地关上。
不到五分钟，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左航一瘸一拐地出现在门口。他穿着宽松的T恤和运动短裤，右膝盖上还贴着张泽禹昨天帮他换的创可贴。
"伤没好就别跑啊。"张泽禹皱眉。
左航笑嘻嘻地接过早餐袋："闻到香味就忍不住了。"他凑近袋子深吸一口气，"是李记的包子？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家？"
"上周五你带的就是这个。"张泽禹跟着左航上楼，顺手扶了他一把。
左航回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你记性真好。"
左航的公寓比昨晚看起来更生活化——茶几上散落着几本翻开的杂志，沙发上搭着一条薄毯，厨房水槽里堆着几个没洗的杯子。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别嫌弃啊，我平时一个人住，收拾得没那么勤快。"左航把早餐袋放在茶几上，顺手把沙发上的毯子团成一团丢到一旁。
张泽禹摇摇头，开始把包子和小米粥从袋子里拿出来摆好。"你先吃，我去给你拿药。"
"药在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左航已经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包子，含糊不清地说，"啊对了，冰箱里有可乐，你自己拿。"
张泽禹找到医药箱，熟练地拿出消毒水和纱布。过去几天，他已经完全记住了处理左航伤口的流程。膝盖上的擦伤不算严重，但面积不小，稍不注意就会感染。
"今天感觉怎么样？"张泽禹蹲在左航面前，轻轻揭开昨天的纱布。
"好多了。"左航低头看他，"你手法越来越专业了。"
张泽禹的指尖轻轻擦过伤口周围的皮肤，小心地涂抹药膏。"我妈妈是护士，小时候我经常受伤，都是她给我处理的。"
"所以你才这么会照顾人。"左航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张泽禹抬头，正好对上左航专注的目光，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赶紧低下头继续处理伤口。"今天要补哪些课？"
"数学和英语吧，下周有小测验。"左航咬着吸管喝了一口豆浆，"对了，你昨天看到学校公告栏了吗？艺术节报名开始了。"
张泽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嗯，看到了。"
"你打算报名吗？"
"我...不知道。"张泽禹给伤口贴上新的纱布，"没想好。"
左航放下豆浆，认真地看着他："你在音乐课上唱得那么好，应该让更多人听到。"
张泽禹收拾着医药箱，没有回答。他当然想参加，光是想象站在舞台上的感觉就让他既兴奋又恐惧。但艺术节是全校活动，观众会比音乐课上多出十几倍...
"嘿。"左航突然伸手碰了碰他的肩膀，"如果...我陪你一起呢？"
张泽禹抬起头："一起？"
"我们可以弄个组合啊！你主唱，我弹吉他，或者反过来也行。"左航的眼睛闪闪发亮，"这样你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张泽禹的心跳加快了。和左航一起表演...这个想法意外地让他感到安心。"你...真的愿意？"
"当然！"左航咧嘴笑了，"我们还可以选首特别的歌，或者...你上次那首原创就很好，《颜色》，记得吗？"
张泽禹感到一股暖流涌过全身。左航不仅记得他的歌，还记得歌名。"那首歌还没写完..."
"那就一起写完它。"左航的声音轻柔却坚定，"我相信会很棒。"
吃完早餐，他们开始复习数学。左航的公寓没有正经的书桌，两人就趴在茶几上学习。阳光慢慢移动，照在左航的侧脸上，勾勒出他专注时微微皱起的眉头和抿紧的嘴唇。
"这道题我还是不太明白。"左航挠挠头，把练习册推到张泽禹面前。
张泽禹凑近看了看，开始逐步讲解解题思路。他能闻到左航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混合着阳光温暖的气息。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昨天左航说他眼睛像宝石的话，耳根悄悄热了起来。
"啊，我懂了！"左航突然拍了下大腿，随即因牵动伤口而龇牙咧嘴，"嗷...不过真的懂了，你讲得比老师还清楚。"
张泽禹忍不住笑了："小心点。"
"说真的，你应该去当家教。"左航一边写题一边说，"比我在外面请的那些强多了。"
"你请过很多家教？"
"嗯，我爸...很在意我的成绩。"左航的笔尖停顿了一下，"他觉得我将来应该学金融或者法律。"
张泽禹注意到左航提到父亲时语气的微妙变化："那你想学什么？"
左航抬起头，眼睛看向那面CD墙："音乐，或者文学。不过..."他耸耸肩，"可能不太现实。"
张泽禹想说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左航看了眼来电显示，表情变得有些复杂："我爸。"
他接起电话，走到阳台上。透过玻璃门，张泽禹看到左航的背影变得紧绷，偶尔点头或简短回应。通话不到两分钟就结束了，左航回来时脸上已经重新挂上笑容，但眼神明显暗淡了许多。
"一切还好吗？"张泽禹小心地问。
"嗯，就是例行检查。"左航坐回地毯上，"问我伤口怎么样了，学习跟不跟得上...老一套。"
张泽禹感觉左航没有说出全部实情，但他没有追问。每个人都有不想被人触碰的部分，他比谁都明白这一点。
下午，他们休息时，左航突然提议："要不要听点特别的？"
他从CD架最上层取下一个黑色盒子，里面是一张看起来相当古老的唱片。"这是我爸年轻时最喜欢的，现在很难找到了。"
唱片放在转盘上，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声缓缓流淌出来，唱着一首关于离别和思念的歌。张泽禹闭上眼睛，让音乐完全包围自己。这首歌的旋律简单却深情，歌词讲述一个人离开家乡后对爱人的思念。
"喜欢吗？"音乐结束后，左航轻声问。
张泽禹点点头："很美...有种说不出的忧伤。"
"我第一次听的时候哭了。"左航笑了笑，"那时候大概十二岁吧，刚跟我爸大吵一架，听到这首歌突然就崩溃了。"
张泽禹惊讶地看着他，很难想象总是笑容满面的左航会有这样的经历。
"我爸...不太支持我玩音乐。"左航抚摸着唱片封面，"他觉得这是不务正业。我们每次见面几乎都会因为这个吵架。"
张泽禹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轻轻握住了左航的手腕。他能感觉到皮肤下跳动的脉搏，稳定而有力。
"不过没关系。"左航深吸一口气，重新露出笑容，"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现在...我们是不是该想想艺术节的事了？"
话题的突然转变让张泽禹愣了一下，但他很快跟上左航的节奏："嗯...如果要表演的话，得先确定曲目。"
"你那首《颜色》，现在写到哪了？"
张泽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笔记本，翻到中间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歌词和简谱，有些地方被反复修改过。"副歌部分还没完成，然后第二段歌词也需要调整..."
左航凑过来看，肩膀紧贴着张泽禹的。"这个词写得真好...'像是打翻了调色盘的梦'，太有画面感了。"他指着一段空白处，"这里是不是打算加个吉他间奏？"
张泽禹点点头："但还没想好怎么编。"
"我有个想法..."左航突然跳起来，不顾腿伤冲到房间拿出一把吉他，"你听听看这样如何？"
他弹了一段旋律，简单却抓耳，完美契合歌曲的情绪。张泽禹惊讶地睁大眼睛："这...太合适了！你怎么想到的？"
左航眨眨眼："昨晚做梦梦到的，真的。梦里你在唱这首歌，背景就是这个旋律。"
他们开始一起完善歌曲，左航负责吉他部分，张泽禹调整歌词和主旋律。时间在创作中飞快流逝，等张泽禹注意到时，窗外已经暗了下来。
"这么晚了！"他看了看手表，已经快七点了，"我该回去了。"
"留下来吃饭吧。"左航放下吉他，"我订外卖，就当是补课的报酬。"
张泽禹犹豫了一下："我得跟爸妈说一声。"
他打电话回家，母亲接的。出乎意料的是，当他解释说要留在同学家吃饭时，母亲很爽快地同意了。
"是那个左航同学吗？"母亲问，"就是每天中午和你一起吃午饭的那个？"
张泽禹愣了一下："...嗯。"
"挺好的，你最近开朗多了。"母亲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注意安全，别太晚回来。"
挂断电话，张泽禹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变化，原来在别人眼里这么明显吗？
"一切OK？"左航从厨房探出头，他正在洗水果。
"嗯，我妈说可以。"张泽禹走回客厅，"她说...我最近开朗多了。"
左航笑了："那是因为你本来就该这样。"他递过一个洗好的苹果，"开朗的张泽禹，爱笑的张泽禹，这才是真正的你，只是之前被藏起来了而已。"
张泽禹接过苹果，指尖不小心碰到左航的手掌，一阵微小的电流似乎从接触点蔓延开来。他低头咬了一口苹果，甜脆的汁水在口中爆开，就像心中那股无法言说的喜悦。
那晚，他们叫了披萨，边吃边继续完善歌曲。当张泽禹终于唱完最后一版修改后的《颜色》时，左航激动地拍起手来。
"太完美了！这绝对会是艺术节上最棒的节目！"
张泽禹红着脸笑了："还有两周时间，我们得好好练习。"
"明天就去学校音乐室预约！"左航翻开手机日历，"每天放学后练一小时，周末可以多练会儿...对了，服装也得考虑，你觉得简单点的风格怎么样？白衬衫加黑色..."
看着左航兴致勃勃地计划着每一个细节，张泽禹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期待。不是对舞台的恐惧，而是对能与这个人一起站在聚光灯下的渴望。
回家的路上，张泽禹的脑海里一直回放着今天的种种片段——左航讲解数学题时皱起的眉头，弹吉他时专注的侧脸，谈论音乐时闪闪发光的眼睛。他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期待明天的见面，后天的见面，以及之后每一天的见面。
夜风吹过脸颊，带着初秋的凉意。张泽禹抬头看向星空，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真实地活着，如此真实地存在着——不是因为那双异色的眼睛，而是因为有人看到了眼睛后面的那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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