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午休时分，食堂嘈杂的人声像一层厚厚的棉被包裹着苏梧。她端着餐盘，目光不自觉地扫过每一个角落，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纪净远又在找谁呢？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紧接着一双手蒙住了苏梧的眼睛。
苏梧净远！
苏梧笑着挣脱开来，转身面对自己从初中就认识的好友。纪净远扎着高高的马尾辫，耳垂上挂着夸张的几何耳环，在人群中总是最醒目的那个。
纪净远别转移话题。
纪净远眯起眼睛，露出侦探般的表情
纪净远让我猜猜...是不是在找你那位神秘同桌？
苏梧的脸"腾"地烧了起来。
苏梧胡说什么，我只是...在找空位。
纪净远哦～
纪净远拖长音调，一把抢过苏梧的餐盘。
纪净远正好我知道他在哪，跟我来。
不等苏梧抗议，纪净远已经灵活地穿过拥挤的食堂，朝最角落的座位走去。苏梧的心跳加速，她确实看到了程陌——他独自坐在窗边的位置，面前摊开着一本书，阳光透过玻璃在他周围镀上一层金边，与喧嚣的食堂形成鲜明对比。
苏梧别！
苏梧拉住纪净远的衣角。
苏梧他...不喜欢被打扰。
纪净远停下脚步，转身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着苏梧
纪净远哇哦，你居然这么了解他的习惯？
她坏笑着凑近。
纪净远看来我错过了不少剧情啊，苏大小姐。
最终她们选了距离程陌不远不近的一张桌子坐下。苏梧背对着程陌的方向，却总觉得后颈发烫，仿佛能感受到那道目光。
纪净远所以，
纪净远咬了一口鸡腿，含糊不清地问。
纪净远你和转学生进展到哪一步了？
苏梧什么进展…！
苏梧差点被汤呛到
苏梧我们只是...同桌而已。
纪净远哦？只是同桌会特意跑去天文台约会？只是同桌会送书还修伞？
纪净远挑眉
纪净远全校都传遍了好吗，'图书管理员和转学生的浪漫故事'。
苏梧的耳朵红得像要滴血
苏梧谁...谁传的？我们只是碰巧都去观星...
纪净远李溟啊，天文社那个大嘴巴。
纪净远满不在乎地挥挥手。
纪净远不过他说你们俩站一起还挺配的，像什么...星空下的沉默恋人。
苏梧把脸埋进手掌里。
苏梧天啊...
纪净远好啦，不逗你了。
纪净远语气突然认真起来。
纪净远不过说真的，你对他有感觉，对吧？
这个问题像一把小锤子敲在苏梧心上。她抬起头，透过指缝看到纪净远难得严肃的表情。
苏梧我...我不知道。
苏梧放下手，声音轻得像羽毛。
苏梧只是觉得他很...特别。
纪净远怎么个特别法？
纪净远追问，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苏梧思考了一会儿，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吸管打转。
苏梧他看书的姿势很特别，总是用左手轻轻按住书页的右上角，好像怕它们飞走一样。
她顿了顿。
苏梧还有，他提到喜欢的东西时，眼睛会亮起来，就像...天文台那晚的星星。
说完这些话，苏梧自己都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观察得这么细致，更没想到会如此自然地脱口而出。
纪净远的嘴巴张成了O型
纪净远苏梧，我们认识五年了，你从不会为'普通同学'做这么多观察记录。
她意味深长地眨眨眼。
纪净远你栽了，姐妹。
苏梧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她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程陌的方向——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修长的手指正翻过一页书，阳光在他的睫毛上跳跃。
纪净远他确实挺好看的。
纪净远顺着苏梧的目光看去，客观地评价道。
纪净远就是太冷了，像座冰山。你们俩闷葫芦凑一起倒是挺配。
苏梧轻轻踢了纪净远一脚。
苏梧别胡说。我们只是...聊得来而已。
纪净远聊得来？
纪净远夸张地提高音量。
纪净远那个据说一周说话不超过十句的程陌？那个拒绝所有社团邀请的程陌？那个让'冰山王子'外号在一周内传遍全校的程陌？
苏梧惊讶地睁大眼睛。
苏梧他有这种外号？
纪净远亲爱的，你活在哪个平行宇宙？
纪净远翻了个白眼。
纪净远不过话说回来，他对你好像确实不一样。李溟说他从没见过程陌主动跟谁讲解星座，还分享耳机什么的。
苏梧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天文台那晚，程陌站在她身后调整望远镜时，呼吸轻轻拂过她发梢的感觉；想起他讲解星座时，手指在星图上划过的轨迹；想起那副耳机里，乐章响起时，两人默契的对视...
苏梧他其实没那么冷。
苏梧不自觉地为他辩护。
苏梧只是不擅长表达而已。你看他借给我的书，里面有很多细致的批注...
纪净远突然凑近，鼻子几乎碰到苏梧的脸。
纪净远你完了，苏梧。你彻底完了。
她宣布道。
纪净远你这是标准的'他对我很特别'综合征。
苏梧推开她的脸，却忍不住微笑。
苏梧闭嘴吃饭吧。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学生们陆续离开食堂。苏梧收拾餐盘时，余光看到程陌也站了起来，将书塞进书包。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遇，程陌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转身离开。
纪净远看到了吗？他刚才跟你打招呼！
纪净远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激动。
纪净远据我所知，这是他第一次在公共场合主动跟人互动！
苏梧望着程陌离去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甜蜜的波澜。她知道纪净远说的没错——程陌对她确实有些不同。但这种"不同"意味着什么，她还不确定。
下午的体育课，女生们在操场一侧练习排球，男生则在另一侧打篮球。苏梧心不在焉地接球，目光不时飘向篮球场。程陌没有参与比赛，而是坐在场边的长椅上看书，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纪净远别看了，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纪净远接住飞向苏梧的球，调侃道。
纪净远要不要我帮你制造个'意外相遇'？
苏梧啊？！才不要...
苏梧涨红了脸，却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阳光下的程陌像一幅静止的画，与周围流动的人群形成鲜明对比。
放学后，苏梧照例去图书馆值班。推开门的瞬间，她的心跳加速——程陌就坐在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个角落，面前摊开着几本书。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静谧的图书馆中相遇。
苏梧假装镇定地走向管理员柜台，手指却不听使唤地打翻了笔筒。弯腰捡拾时，她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接近。
程陌需要帮忙吗？
程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苏梧抬头，正好对上他俯身伸来的手。这个角度让她清晰地看到程陌下巴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之前从未注意过。他帮她捡起散落的笔，指尖不经意间相触，熟悉的电流再次窜过苏梧的脊背。
苏梧谢谢。
她小声说，注意到程陌今天借的是几本天文学著作。
程陌将最后一支笔放回笔筒，犹豫了一下。
程陌关于下周的观测...我找到一张详细的秋季星图，也许你会感兴趣。
苏梧眼前一亮。
苏梧真的吗？我很想看看！
程陌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
程陌明天我带给你。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程陌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一起制定观测计划。
这句话让苏梧的心像被星星击中了一般明亮。她用力点头，生怕稍一迟疑这个机会就会溜走。
苏梧当然不介意！
程陌似乎松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苏梧读不懂的情绪。
程陌那...明天见。
苏梧明天见。
苏梧目送他离开，直到那个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图书馆门口。
整理归还书籍时，苏暖发现了一本程陌借阅过的《宇宙的诗性》，书页间夹着一张便签纸，上面是工整的笔记："仙女座星系，又称M31，是肉眼可见的最遥远天体之一。它的光需要250万年才能到达地球，当我们看到它时，实际上是看到了它的过去..."
翻到背面，还有一行小字："有时我想，如果250万年后有人看到我们现在发出的光，他们会知道这里曾经有两个人在仰望星空吗？
这行字迹比前面的笔记要新，墨迹似乎还未完全干透。苏梧轻轻抚摸这行字，仿佛能透过纸张感受到写下它们时的心绪。她把便签小心地放回原处，却忍不住在想——那个"两个人"，指的是谁呢？
晚上回到家，苏梧翻开日记本，却不知从何写起。最终，她只是简单记下。
苏梧今天程陌说要一起制定观测计划。他的睫毛在阳光下是浅棕色的。另外，他下巴上有一道小疤痕，像是很久以前的伤口。
合上日记本，苏梧走到窗前，仰望夜空中稀疏的星辰。她想起纪净远的话，想起食堂里程陌独自阅读的侧影，想起他帮她捡笔时低垂的睫毛。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苏梧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着一个愿望。
她不确定这是否就是所谓的"喜欢"，但她知道，每当程陌那双安静的眼睛望向她时，她的世界就会变得不一样——就像透过天文台的望远镜，突然看到了一个更加广阔、更加明亮的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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