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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转的钟摆

时间褶皱里的钥匙

铜镜裂开的脆响还没散尽,书房的门就“吱呀”一声自己合上了。林野转身去拉门把手,手指触到的却是片冰凉的红泥,像刚从墙缝里抠出来的,黏在木头上结成螺旋形的痂。

“锁上了。”“自己”的声音从书桌后传来,此刻竟带着点笑意,“从外面锁的。”

林野猛地看向窗户。窗帘被风掀起一角,能看见三婶站在院子里,手里举着把黄铜锁,锁孔的形状和他拼好的钥匙严丝合缝。她的影子投在墙上,脖子上缠着圈红绳,绳头垂下来,末端拴着的东西在阳光下闪了一下——是半片铜镜,和抽屉里裂开的那半刚好成对。

“她在补镜子。”“自己”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手背上的螺旋纹已经爬满整条手臂,像副生锈的铠甲,“就像老爷子当年补时间的布。”

林野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钥匙的纹路已经爬到了肩膀,皮肤下像有无数条虫在钻,痒得他想把皮肉撕开。他突然想起三婶说的“褶皱”,此刻才明白那不是比喻——他的皮肤正沿着螺旋纹的轨迹微微隆起,像块被反复揉搓的布,终于在针脚处起了褶。

“寒露还有几天?”他问,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自己”指了指墙上的挂钟。钟摆早停了,指针却在倒转,红色的秒针正一点点啃食着表盘上的数字,留下螺旋形的划痕。“你看,时间也在数着。”

话音刚落,书桌抽屉又“弹”地一声开了。里面的铜镜碎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本泛黄的线装书,封面上没有字,翻开第一页,满纸都是祖父的笔迹,写的却不是汉字,是些螺旋形的符号,和钥匙纹路、墙缝图案如出一辙。

符号间夹着张字条,是三婶的字迹,歪歪扭扭像用左手写的:“铜镜照影,红泥粘魂,寒露午时,三影归位。”

“三影?”林野捏紧字条,纸边的毛刺扎进掌心,“我、你,还有谁?”

“自己”突然笑出声,笑声在书房里打着旋,撞得挂钟的玻璃罩嗡嗡响:“还有老爷子啊。他的影子,从来就没离开过老宅。”

这话像根针,猛地刺破了林野脑子里的迷雾。他想起储藏室的旧报纸,想起坟头的螺旋形洞口,想起祖父照片里手背上的疤痕——那些被忽略的细节突然在眼前重叠,像无数个螺旋形的环,终于扣成了完整的圈。

“他不是病死的。”林野的声音在发抖,“是被自己的影子……”

“吞噬了。”“自己”替他说完,伸手抚过墙上的挂钟,停摆的钟芯突然发出“咔啦”声,像是有齿轮在强行转动,“就像你的影子正在被钥匙吃掉。”

林野低头看地面。他的影子又短了一截,边缘的缺口处渗出暗红的液滴,落在地板上,竟像血一样晕开。而“自己”的影子却在拉长,正一点点往他的影子里渗,两个轮廓重叠的地方,地板的木纹开始发黑,像被什么东西腐蚀了。

“它饿了。”“自己”的手搭上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烫得像块烙铁,“就像当年老爷子的影子饿了一样。”

林野猛地甩开他的手,转身冲向窗户。三婶还在院子里,正蹲在梧桐树下,用红泥在地上画着什么。落叶被风吹着,自动聚成圈,围在她脚边,形成个巨大的螺旋形,和坟头的洞一模一样。

“她在画祭坛。”“自己”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用落叶当柴,用影子当火。”

林野突然想起储藏室的报纸——戊戌年寒露,报纸上的焦洞,还有那句“把影子喂饱”。他低头看向拼好的钥匙,断口处的红泥正顺着指缝往下滴,滴在窗台上,竟慢慢凝成了个小小的人形,手和脚都模糊不清,唯有脖子上有圈螺旋形的印记。

是祖父的轮廓。

“钥匙是老爷子做的。”“自己”不知何时又拿起了那本线装书,指尖划过书页上的符号,“一半锁着他的影子,一半锁着你的命。他以为能把褶皱熨平,却忘了布总会在同一个地方再次裂开。”

林野突然明白第三把钥匙是什么了。不是铜制的,不是半枚的,是他和“自己”重叠的影子,是祖父留在时间褶皱里的魂,是所有螺旋形符号最终要指向的那个点——

是寒露那天,太阳穿过无数钥匙孔时,落在祭坛中央的那道光。

挂钟突然“铛”地响了一声,倒转的指针停在了“午时”的位置。窗外的三婶站起身,举起手里的黄铜锁,对着太阳的方向晃了晃。锁孔里透出的红光穿过窗帘,在地板上投下道细瘦的光,刚好落在林野和“自己”重叠的影子上。

“褶皱开始收了。”“自己”的声音变得很轻,像要融进光里,“你看我们的影子。”

林野低头。两个影子正在慢慢重合,边缘的缺口被红光填满,螺旋形的纹路在光里浮动,像钥匙正在锁孔里转动。他手臂上的纹路突然不再发痒,转而变得滚烫,仿佛有团火正顺着血管往心脏里钻。

“该记起来了。”“自己”的脸第一次变得清晰,眉眼和他一模一样,唯有嘴角的螺旋形疤痕在发光——那是祖父手背上的疤,是“自己”手背上的印,是所有秘密的起点。

记忆像被撬开的地板,猛地翻了上来。

他记起十岁那年,祖父在梧桐树下给他系鞋带,手背上的疤痕在阳光下泛着光,祖父说:“这疤是钥匙印,等你长大,要学会自己开锁。”

他记起三叔发疯前的那个晚上,曾在储藏室里翻找什么,嘴里反复念叨:“老爷子把影子藏在钟里了……红泥会吃掉时间……”

他记起三婶端来的青瓷碗,碗底的钥匙头其实是半片铜镜,映出的不是他的脸,是祖父吊死在书房时的样子,脖子上的麻绳正打着螺旋形的结。

所有被遗忘的碎片,终于在两个“自己”重叠的瞬间,拼成了完整的真相。

窗外的梧桐树枝彻底秃了,光秃秃的枝干在天上织成张巨大的网,每个网眼都是螺旋形的,像无数个等待被填满的钥匙孔。三婶站在祭坛中央,举起那半片铜镜,镜面反射的阳光刺破云层,直直照向书房的窗户。

“午时快到了。”“自己”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像块正在融化的冰,“记住,光穿过锁孔的时候,把钥匙插进去。”

林野握紧手里的铜钥匙,感觉它正在发烫,发烫,直到与血液的温度融为一体。他知道“自己”要消失了,像祖父的影子一样,钻进时间的褶皱里,等待寒露那天被重新唤醒。

书房的门突然被风吹开,院子里的落叶卷着红泥涌进来,在地板上积成厚厚的一层。林野听见三婶在唱着什么,调子很老,像祖父生前哼过的歌谣,歌词只有一句,反复循环:

“布起褶,锁生花,影子回家……”

他最后看了一眼“自己”消失的地方,那里只留下道螺旋形的光痕,像钥匙在空气中刻下的印记。然后他转身冲出书房,冲向院子中央的祭坛,冲向那道即将穿过无数钥匙孔的阳光——

寒露未到,但锁已经开始转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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